“听说是惹怒了他爸,至于是怎么惹怒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扬这样说着,眼神却直直看着简迟,富有深意。简迟心咯噔了一下,无比清晰张扬传递的意思:这件事和你有关。
第107章 承认
第一天的课程没有简迟想象中那样吃力,向来很少在课上点名的老师特意问起了简迟的脚伤,惹得全班人都回头看过来,找到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打量简迟的机会。简迟忍着尴尬表达了没有大碍,很快略过这个问题,但心底的别扭还是持续了几分钟才完全消散。
不巧的是,下午第一堂进阶数学就是课堂考试,王老师知道简迟的情况允许他免考这一次,等两周后学习完新知识再补上。简迟不想早上的情形再来一遍,显得他尤其特殊,于是要了一份卷子,铃声响起后先草草扫了一遍,除去那些他本来就懂的基础知识,后面几道大题竟然都是沈抒庭给他补习时讲解过的题型。
沈抒庭的课堂简直比以严厉著称的王老师更加让简迟记忆深刻。一旦走神,或者听漏了两句话,沈抒庭就会用那双祖母绿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直到心里发毛。一遍遍地讲,一遍遍地纠正,时而包含几句满含压迫的打压,简迟不听也不行。看到题目时大脑都有了惯性记忆,一个半小时就做完了满满六面卷子,比结束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
“下午好多人向我打听你,”从图书馆自习完出来,蔫头耷脑的张扬跟换了个人似的侃侃而谈,“亏了你,我也跟着出名了,不过我才不会给那些看热闹的人说实话,你刚才看见了,韩方那家伙都厚着脸皮来慰问你了。”
张扬说到最后时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简迟没有反驳,现在他还记得,第一天来到圣斯顿时韩方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情,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后来几次碰上也都是这样一副瞧不起特招生的模样,结果刚才在图书馆,一群人里竟然是韩方第一个过来关心他的伤,那些平日里经常欺负特招生的RC和YC也全都挂着嘘寒问暖的笑脸,弄得简迟浑身难受。
“他们不是想关心我,而是看在季怀斯的面子上。”简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说出来时略感复杂。现在,他不觉得公开关系的季怀斯做错了什么,这让他成功看透了许多人的两面心思,也彻底冷静下来。
“这有什么的,”张扬说,“原来骂你的人现在都要过来巴结你,多爽一件事,换我早就飘了。”张扬嘿嘿一笑,揽住简迟肩膀压低声:“和我说说呗,跟副会长谈恋爱什么样感觉?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他是直男。”
简迟默了会:“我和你以为的一样。”
杂七杂八聊了一路,简迟从来没觉得走在圣斯顿的路上是这样一件舒心自然的事情,没有注意到路线越来越偏移,由张扬半拉半带地走向和寝室相反的方向。等迈上楼梯,简迟才骤然反应过来,“我们不是回寝室吗?”
张扬摸了下鼻子,“不着急,反正等会没课。”
“这里……”简迟抬头看上去,楼梯通往天台的方向,心跳漏了一拍,“上面有人吗?”
张扬没说话,简迟又一次开口:“闻川?”
“……哎,我本来答应他不告诉你的,”张扬眼看瞒不住,一边推着简迟往上,一边嘴上倒豆子似的解释,“他上午不在学校,你一回来我就给他发了消息,午休后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你们闹了别扭吗?还要我当传话筒,我问闻川他又不肯告诉我,不过没事,有句话怎么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说开了就好。我还指望你们两个学霸帮我补习,要是你俩看见对方就跑,我到时候找谁去?”
简迟沉重的心情被张扬这番不着调的话弄得哭笑不得,纠正:“这句谚语不是这么用的。”
“管他呢,反正一个意思。”
其实早上的时候简迟就发现闻川没有来上课,但他当时只问了邵航,刻意忽略闻川。也许是邵航从来都坦荡嚣张,不掩饰弯弯绕绕,简迟也问得坦坦荡荡,当相同的事情来到闻川,情况截然相反。上一次见面没有争吵,但在简迟看来是一场不欢而散。他想,闻川大概不想看见他,就算见到了也没有话想说,这一条是他内心所想的施加。
张扬那句不经意的‘马不停蹄’让简迟略微动摇了一下,也就是一瞬间的动摇,他被张扬推上了天台。简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眼下的第一次,张扬完成任务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离开前不忘让简迟聊完后汇报一下和解结果,别让他白当这个传话筒。
看起来,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
简迟不知道是他心底隐隐期望在劫后余生后见一面闻川,还是被张扬赶鸭子上架后妥协,不管出于哪一种,他都已经看见了天台栏杆旁的闻川,并且短暂地抛下纠结,眼底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天和闻川的背影。深蓝色西装制服包裹修长的双腿,长发散漫垂在肩上,察觉到什么,回头,闻川少有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卸下防备的悸动,深得滴墨的眉眼凝聚在远处的简迟,像是要就此将他深深刻入眼底。
“简迟。”
空旷天台上的风声裹挟着满含压抑的一声卷入耳里,最开始模糊,之后奇迹般地越来越清晰。简迟望着走到面前的闻川,抬起头,喉咙有些发紧:“张扬说你找我。”
简迟并不想拿这句话当开场白,可脑袋一片空白,挨到嘴巴的只有这句干巴巴的话。闻川没有回答,静默地,沉沉地注视他,犹如一枚投入深水的惊雷,猝不及防将简迟拥入怀里,没有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双臂慢慢收拢,密不可分。
紧绷的简迟下意识躲开,“闻……”
“别动,”闻川说,“我想抱一下你。”
短短一句话就将简迟堵得噤声,胸膛里的心脏一下一下好像要跳出来,一想到这个动静会被闻川的耳朵清晰捕捉到,简迟感到莫名的羞耻和退缩,手抵在闻川的肩膀上,“可以了。”
“不可以。”
闻川从前很少会反驳简迟,这一次却清晰地回馈出心底的讯息:不行。这个拥抱不同于季怀斯浓到要溢出来的温柔与情动,带有闻川身上某种克制而敏感的特质,明明身体紧密接触,心却好像默默藏在背后,不敢靠近半分。
简迟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放轻了力道,他自己也不明白,更衣室里强硬吻下来的闻川明明违背了他的意愿,本质上做着和邵航一样的事情,可是再次见到闻川,简迟却很难提起半分讨厌,甚至因为这个拥抱,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谁也没开口,好像印证了简迟来之前想的‘见到了也没有话说’。闻川低头埋在简迟肩上,贪恋这份从前难以触碰,如今触手可得的亲近,“你也想见我,对吗?”
简迟艰难地别开头,“你不是说需要一点时间吗?”
“已经足够了,”闻川低声,“从你消失不见的那一刻起,这句话就作废了。”
“你这样……”简迟张了张嘴,憋不出话,“太不讲理了。”
“你呢?”
闻川将头抬起,深深注视简迟,“你有想过我吗?”
简迟还没有回答,闻川已经勾起一个略显自嘲的弧度,替他回复:“你应该只想了季怀斯。”
“我……”简迟心突跳着,总感觉话题再一次朝着危险的方向蔓延,努力显得不怎么在意,“我当然会想他,他是我的男朋友。你是……朋友。”
最后两个字,简迟自己说的都不那么确定。不是不确定他的心,而是不确定闻川的心。
‘朋友’带来的反应比简迟想的还要大,闻川神情骤然暗下,手掌撑在简迟背后的墙,逐字逐句沉声道:“前一句话作废,后一句没有。我不可能继续做这个朋友,简迟,你其实什么都明白。”
简迟承认,他明白闻川不可能轻易放弃,不可能事事都和想象一样美好,消除喜欢后继续做回从前一样的朋友,这样的想法太自私,对闻川太不公平。可是简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办法对闻川彻底狠心,就算狠心,每一天不可避免在学校里碰面,不要说闻川,就连简迟自己都难以确保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忍住不去关注闻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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