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的遗产(68)
苏俞说:“你就继续装傻吧。”
薛咏已经在跟邢烨然招手了:“然然,别聊天了,过来。”
薛咏穿一件羊皮革短打皮衣,显得腰身劲瘦,他套上机车头盔,帅极了。
邢烨然接过另一个头盔,坐上车,炫耀一样地抱住薛咏的腰。
扬长而去。
第52章 盖房子
邢文彬去世时, 薛咏偷偷在他的墓地后面种了一棵松树, 当年细幼疏少的一棵小树如今已经长得繁茂许多。
三年前的夏夜,他就是在这里捡到邢烨然, 把这只小疯狗带回家的。
这几年, 每逢祭拜的节日,他都会带着邢烨然一起来给邢文彬扫墓。时常有人祭拜、打理的墓地和那些无人拜访的就是不一样, 邢文彬的墓碑仍然很漂亮,只是稍微有些灰尘, 薛咏稍稍清扫了一下。
换压纸, 点上蜡烛, 拜访祭品。
薛咏和邢烨然一起轮流上香。
其实按照他们本地的习俗,夫妻一方死后,另一方应该不可以去祭拜。他奶奶就不给他爷爷扫墓,都是远远地看着,让他去弄。
但薛咏觉得他和邢文彬不清不楚地相好着,他心里认定彼此是爱人, 可是在法律上当然没有任何的证明,所以真说出去, 也算不上是合法伴侣。那他作为邢文彬最亲密的朋友, 应当并不能称忌讳。
上次过来祭拜还是还是几个月前的重阳节。
薛咏现在来得没以前勤快了, 早先他一想念邢文彬, 就骑车过来。现在只有节日才来。
他把自己叠的金银元宝一个个投掷进火中, 说:“文彬, 我考试合格了。”
“烨然很有出息, 他读书成绩特别好,参加竞赛还拿了全国一等奖,在省队里排第三呢。”
“贷款我也有在好好还,慢慢还存了一些钱。”
“烨然特别孝顺我,他攒了钱还非要给我。”
“………………”
邢烨然烧了一把纸钱,今天天气很冷,手都要冻僵了,火盆里的火却很烫,热浪一阵阵地扑面而来,时而蹿起一股黑烟。
他没在听薛咏说的话,或者说,是刻意地让自己走神,他越来越不爱听薛咏与大哥的喁喁爱语。
一听就心口发酸。
邢烨然看着墓碑上大哥的照片,当年他爸妈花大价钱买的这块碑,不但材质很好,封镀其上的彩色照片还很清晰。
挑的是他大哥最好看的一张证件照,端正英俊,目光明亮,正视前方。
他一次一次地来,心境也在渐渐地变化。
早先他家刚破产,流浪那会儿,他一见大哥的照片就想哭。
这次过来,心情完全不一样了……他有些不敢面对大哥,尽管他还没有完全想清自己对薛咏怀抱的究竟是怎样的念想。
邢烨然觉得自己很卑劣很恶心,他知道不该这样做,无论怎样都说不过去,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上学期邢烨然查了许多关于心理学的知识。
他不知道自己那些层出不穷的变-态、猥-亵的念头究竟起于什么原因。
而他现在对薛咏疯狂的迷恋,究竟是出自于青春期的茫然和好奇?
还是失去了亲人和长辈之后的移情作用?
或者是薛咏的身体太过有魅力,他们接触得过多,才让他产生了性-冲动?
又或是因为他羡慕薛咏对大哥的深情,他太眼红,所以想要抢夺过来?
邢烨然想到自己曾看过的一则故事,在北极,猎狼人会在锋利的刀刃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冻成血坨,反插0在野外的雪地上。饥饿难耐的狼出于嗜血的本能,不停舔舐刀上新鲜的血冰。他舌尖的温度融化血冰,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血腥味。在此刺激之下,狼会越舔越兴奋,越发用力,陷入痴狂,而察觉不到自己的舌头已经被刀锋划开,直至鲜血流尽而亡。
邢烨然抬头越过跳跃的火光,又开始有大哥的照片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幻觉。
但他能将相框扣下来,不能把大哥墓碑上的照片遮住。
“然然……然然……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走什么神?”薛咏轻轻推了他一下。
邢烨然这才回过神,火盆里的纸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烧完了,只剩下黑灰和挣扎余烬。
邢烨然问:“怎么了?”
薛咏说:“你有没有什么要和你哥说的?和你哥说两句。”
邢烨然如鲠在喉。
他停滞了片刻,想了想,说:“哥,我现在跟薛咏过得很好,以后也会越过越好的。”
“我会努力读书,得到一份好工作,赚钱养他。我会让他过得比现在更好。”
邢烨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墓碑上的大哥,说:“哥,你不用担心,我会代你照顾薛咏的。”
明明邢烨然说得很中听,薛咏却莫名觉得有点奇怪,邢烨然说这话时,言语之中锋芒表露,可这是在和他最敬爱的大哥说话,为什么要像是带刺一样。
薛咏拍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还你照顾我?迄今为止还是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照顾你好吗?这么大言不惭。”
邢烨然像是冰山融化,方才有那么一瞬的冰冷戾气消弭,又变回了撒娇的小奶狗崽,他望着薛咏,笑了笑:“现在是你照顾我,以后等我长大了,换我来照顾你。”
薛咏想,大概只是他太敏感产生的错觉吧?青春期的男孩子真是太难懂了。
扫完墓。
两人下山回家。
昨天下了一场雪,石阶上的露水结成一层薄冰,路面湿滑。
薛咏差点摔下去,邢烨然连忙抱住他。
薛咏莫名地心跳快一下,重新站稳:“谢谢。”
他有点纳闷,邢烨然的胳膊是什么时候长得这么粗壮有力,胸膛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阔结实。
邢烨然拉他的手,说:“哥,你拉着我的手吧,防止再摔倒。”
薛咏下意识想甩开,手微微动了下,忍住,不能表现得他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只是牵下手,似乎也没什么好特别避讳的。
他的手很冰,邢烨然的手心却是滚烫的,还在冒汗。
邢烨然问他:“哥,你以后要是找了新恋人,还会来给大哥扫墓吗?我觉得你的新恋人必定会介意你经常去给我大哥扫墓的,像对旧人念念不忘似的。”
薛咏皱起眉,直说:“我要是另寻新欢以后就完全不管你哥了,那我成什么人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管不着我。再说了,要是我不给你哥扫墓还能有谁?除了你我会常来。”
邢烨然说:“我哥热心肠,他不是很多朋友吗?那些人都会去看他的。”
薛咏还是摇头:“那不一样。”
两人回到家。
苏俞憋了大半日,一见薛咏回来,憋不下去,找到机会,私下和他说:“你还是悬崖勒马吧。你今天去给你哥上坟,你就没什么感觉吗?那可是你的嫂子!”
邢烨然冷漠地回答:“我从没有叫过薛咏‘嫂子’,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苏俞心慌到跳得快从胸口蹦出来,他都害怕到头皮发麻,邢烨然作为当事者却这样理直气壮,他哪来的底气啊?
苏俞瞪大眼睛看着他:“我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你本来就是只疯狗,你想毁了你自己我管不着,你可别害了七哥。他造什么孽了?他一片好心收留你,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