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的遗产(109)
同学没有继续问下去,这触及到薛咏的伤心事了吧。
难怪薛咏盘靓条顺脾气好,还独身到现在,敢情是英年早婚还当了鳏夫,这明显是还对前任无法忘却吧。
薛咏不会忘了邢文彬,但也不是为此而洁身自好,单纯就是没空。
同寝室的室友去拿信件,在系邮箱里发现一张寄给薛咏的明信片,给他带过来:“师兄,你国外的朋友又给你寄明信片了。”
薛咏随手接过明信片,心下了然。
这张明信片正面印着风景照,连绵起伏的雪山,只有灰白蓝三色,下面用黑色油漆笔写着地点的英文:JacksonHole.Wyoming
字迹很漂亮。
背后贴了邮票和收发人地址,发件人的名字只落款为Y。
但薛咏知道这是谁寄的。
除了邢烨然还能有谁呢?
邢烨然每个月都会给他寄一张明信片,从前两年开始变成邢烨然用自己拍摄的照片做的明信片。
一句话都不留,甚至连落款都一直语焉不详。
薛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把这张明信片放进去,里面有一摞相同笔迹的明信片。
知道邢烨然现在过得很好他就放心了。
毕竟是他养了四年的孩子,他偷偷找安瑨打听过邢烨然出国以后的事情,听说邢烨然考上了一所名校,读金融相关专业。
薛咏觉得听上去就感觉金灿灿。
合该如此。那孩子本来就应当是天之骄子。
七夕当天。
刚过凌晨零点,薛咏收到第一条生日祝福消息,是苏俞发给他的,苏俞还说给他买礼物了,让他明天记得收快递。
苏俞本科跟他研究生就读的学校同校,他考这学校还得亏苏俞帮他联络打听,去年苏俞还没毕业,他们还能三五不时地聚一聚。
苏俞大四毕业以后已经参加工作,他爸做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大手术,命是保下来了,但是也失去了劳动能力,家里坐吃山空不是个法子,他现在是个小抠门,钻钱眼子里。薛咏收他的礼物还很不好意思,都还一份礼回去。
然后陆陆续续收到很多老朋友发的祝福,薛咏人缘好,生日又在比较特殊的日子,大伙都记得。
薛咏把收到的都回复了,然后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礼物送到,是汽车模型。
薛咏挺喜欢地把玩了一会儿,放在了书架上,有一排书架专门放这些心爱的各种机械模型,他爱死了。
今年的七夕节恰好是周六,放假,同寝室的男生都起了个早,洗脸洗澡换衣服风骚地出门陪女朋友。
薛咏还在想今天去食堂打饭吃什么好,就收到一个同学打开的电话:“师兄,我车突然坏了,你能不能过来帮忙看下有什么毛病?”
薛咏一口答应下来,他拿出自己的灰蓝色工装服穿上,略长的头发在后脑扎了个小揪,提上他的工具包出门去了,他偶尔借点帮同学修车的活儿,能修就修,不能修就建议去大修车店,不收钱。
他的衣服手套都是旧的,沾上机车油以后洗不干净,一道道淡淡的黑痕,他身材好,穿衣显瘦,跟衣架子似的,穿他身上反而显得时髦。
薛咏骑上他的摩托车出门,没几分钟就到了。
需要修理的车停在附近的医科大学旁边,这哥们谈了个学医的女朋友,今天本来打算带女朋友去约会,火急火燎的。
薛咏把他的机车往路边一停,那叫一个拉风,引得路过的女生纷纷侧目。
薛咏提着修理包过来:“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修好了。”
那哥们说:“没事,没事,修坏了算我了。”
时近中午,气温慢慢上升,他嫌热了,把上衣外套脱了绑在腰上,露出肌肉结实、骨肉匀停的上身,再配上他观音花臂,太辣又禁-欲。
实在太热,就算在树荫下,薛咏也被热得直冒汗,额头鬓边汗珠滚落,前襟后背也都汗湿了。
男同学在一旁一边等他修车一边跟他聊天:
“……我女朋友说他们学校最近来了A国的医学生交流学习,她天天给我念叨人家多么绅士多么体贴……”
“后来有天我我接我女朋友,正好遇上了,好家伙,那小白脸长得……”
“当男医生真好,那么多女人上赶着倒贴。”
薛咏随口应几句。
男同学无可无不可地随便说:“师兄,我觉得你长得也帅,成绩又好,还有房有车,你怎么就不谈一个呢?不寂寞吗?”
薛咏说:“不寂寞,读书很有意思。”
他一直就没想过不找对象,只是没有合适的。
后来安瑨带他进圈,给他介绍,也没瞧上眼的。
你说这些人为什么非要关心他找不找对象呢?他不找对象他也过得很充实啊。薛咏躺在车底想一边修一边想。
突然一阵丁零当啷地响。
有人路过,踢到他的工具了。
薛咏皱了皱眉,从车底爬出来。
望向这几个医学院的学生。
先是看到他们的脚,其中有双褐色男士皮鞋显得格格不入,沿着午夜蓝细条纹、垂坠笔直、没有一丝折痕的裤管往上去,腰间的腰带,腕上的手表,领口的领针,最后是脸庞,一张英俊的脸庞。
这个男人和他身旁的其他学生气质完全不同,如混在砂砾的一颗钻石,一颗已被打磨好的钻石。
昂贵冰冷,一尘不染。
又陌生又熟悉。
薛咏扶着车沿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背心被蹭得有点上撩,露出一小截腰肢,在他起身时绷紧肌肉,像一只黑豹轻盈地伸了个懒腰。
薛咏却很尴尬,他觉得自己现在形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满身大汗,脸上还不小心沾了一撇漆黑的油污,脏兮兮,乱糟糟。他为自己的不体面而慢腾腾脸红,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怎么在这?薛咏甚至怀疑自己看错,心跳飞快。
……薛咏根本不敢去认。
从这个男人的脸上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冷淡的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
那些人在说话,在精神恍惚的薛咏听来,像从天边传来一样遥远:“邢烨然,快走了,都在等我们呢。”
男人转回头去,颔首,离开。
邢烨然像是看见他了,又像是没看见,直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热熏浮躁的微风。
第72章 邢烨然
【第二章】
那是邢烨然吗?
好像是,好像不是。
薛咏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是一滴水掉进一锅滚烫的热油中。
他充满了疑惑, 邢烨然怎么回国了?什么时候回国的?他怎么完全不知道?不对, 邢烨然为什么和医学院的学生走在一起, 安瑨不是告诉他邢烨然是学金融的吗?邢烨然数学那么好, 学金融多好啊,不应该会跑去学医吧?
薛咏蓦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个青涩鲁莽的少年痴缠地依恋着他说:“哥, 我想当医生, 以后你有什么不舒服,我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也不一定就是医学生吧。
正想着,薛咏突然觉得手指一疼,他这才被痛感拉回注意力,他不小心砸到手了, 指尖肿起来,指甲边缘薄薄的皮肤下鼓起黑红色的积血,在皮肤和指甲的缝隙间渗出一丝。
有点疼,虽然也不是不能忍,但这样精神恍惚地修车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