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的遗产(31)
薛咏捏一把汗:“这不是怕给你丢人吗?”
离开学校,薛咏立即浑身轻松,大概是因为邢烨然同班同学的家长们个个都看上去又有钱又有文化,他一介盲流混在其中,实在不自在。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家,薛咏说:“我本来就觉得你矮,你们班男生还都挺高的,有几个女孩子也好高。你居然坐在第二排。”
薛咏摸摸他的头,发愁地说:“听说该长高,高中前就会长高的,万一你以后不长了怎么办啊?”
这太伤邢烨然的自尊心了,他翻脸了:“我会长高的!你别老提这事,我初三一年到现在长了五厘米,再接着长,等我高中毕业我就比你高了。”
薛咏看他炸毛,赶紧呼噜,说:“行行,比我高,比我高,等会儿我们回家的路上,我去买两截筒骨,煮筒骨汤给你喝。”
正说着话。
薛咏感觉到一个视线,扭头四顾,看到了一个男孩子就跟在他们后面,被他发现以后,苏俞面红耳赤、十分慌张地躲开了。
邢烨然也转过头去,拉了拉薛咏,皱眉:“哥,你别理那个人。”
薛咏:“那是你同学吧?我记得你军训的时候我见过他,睡你对面床铺,他人还挺好的……”
邢烨然否认,嫌弃地说:“一点都不好。他比八婆还八婆。哥,你别随便见个人就觉得人家好。”
薛咏笑了:“我混社会多少年了?我需要你教?你们这些小孩子,再坏能坏哪去?”
邢烨然像是小狗护食,黏人地说:“反正你别理他。”
薛咏莫名其妙:“我也没理他呀。”
邢烨然瞧不惯薛咏对别人好,那些大叔、姐姐也就算了,但薛咏要是对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其他小孩子好,他就特别吃味。
现在全世界他只把薛咏当他哥,公平起见,薛咏也只准宠他这一个弟弟。
他随时戒备可能来跟他抢食的人。
晚饭,薛咏下厨做了一锅酱大骨,大块大块的骨头,卤得十分入味,戴一次性塑料手套,直接抓着吃,吃肉吸髓,喷香。
肉汁浇在米饭上,非常下饭。
近来猪肉涨价,做这一锅肉花了一百多块钱。
薛咏看着邢烨然抱着肉骨头啃,一口下去,把骨头都咬碎了,忍不住偷笑。邢烨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还以为是有酱汁蹭在脸上,拿纸巾擦了擦。
薛咏嘻嘻笑:“你像只小花狗一样,咔咔地吃肉骨头。好吃吗?好吃下星期再给你做。”
邢烨然:“那么贵,不要经常做吧。”
薛咏:“等你以后停止长个了再补就来不及了。”
邢烨然:“薛咏,你有必要一找到机会就嘲笑我矮吗?”
薛咏:“哈哈哈哈哈哈。”
吃完晚饭,薛咏出摊去了,邢烨然很想跟去,奈何周末作业布置得太多,他想早点写完了,写完以后明天就能一整天跟着七哥了。
等回过神来。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邢烨然总算是把作业写完了,洗漱睡觉,他刚住进这个卧室的时候,只有最简单的家具,一年下来,已经完全变成了他个人的房间,他往家里慢慢地添置了许多东西。以前一看就是大哥布置的,现在不大看得出来了。
邢烨然睡不着。
并非有心事,单纯是因为腿疼骨头疼。
最近夜里睡觉经常觉得疼,有时半夜都会被疼醒,实在是很难受。
一直到薛咏都收摊回家,他还没睡着。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邢烨然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口。
薛咏懒得开灯。
把塑料袋往玄关的置物柜上随口一放,脱鞋子,问:“不是让你别等我吗?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晚上熬夜的话会长不高的哦。”
邢烨然说:“我不是熬夜……”
薛咏问:“那你是怎么了?”
邢烨然说:“我腿疼。”
薛咏奇怪了:“怎么了?摔着了?”
邢烨然摇头:“没有。”
薛咏想了想,想到了:“哦,是成长痛吧。好事啊,你要长高了。”
薛咏摸摸他的头:“没事的,你要是担心生病,我明天带你去医院。”
薛咏哄完小朋友,去卫生间洗漱,邢烨然还像小狗一样巴巴地跟在他身边,问:“哥,我想跟你睡。我能不能跟你睡?跟你睡我就不会觉得疼了。”
第25章 烂桃花
【第二十五章】
“哥, 我想跟你睡。我能不能跟你睡?跟你睡我就不会觉得疼了。”
邢烨然说这话时并无心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依恋之情,他是真心认为有薛咏在身边哄他,他就能忽略疼痛。
薛咏也只当这是年幼弟弟的依赖, 他正在刷牙, 牙刷停了下来,愣了愣, 把白沫吐了,好笑地问:“这是什么原理啊?跟我睡你脚就不疼了吗?”
邢烨然点头。
薛咏说:“我本来想明天早上再洗澡的,我一股油烟味, 你不嫌我臭啊?”
邢烨然立即说:“不嫌。”
薛咏还是洗了个澡,洗澡的同时煮了一锅花椒水。
这是土方子,不知道管不管用, 折腾一下,总比不折腾好。他拿一条新毛巾, 浸了花椒水, 拧成半干微烫,给邢烨然敷腿,揉一揉他说疼的地方。
邢烨然这是第一次睡在主卧的大床上。
觉得自己被薛咏的气味包裹着,枕头是薛咏的味道,床单是薛咏的味道, 被子是薛咏的味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气味, 一闻就能闻出来的是超市里的卖的最便宜的白色香皂的香气, 又混了点别的味道, 有一丝花露水挥发之后的余香,再糅杂了一点男士润肤露的香味。
很干净。
邢烨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以前妈妈的化妆柜上有好多名牌香水,但在他看来,都不如薛咏身上的“廉价”香气。
薛咏的手隔着毛巾,轻轻地捏腿揉膝盖。
不知道是心理安慰,还是花椒水热敷真的起作用了,邢烨然觉得是没那么疼了,他好奇地问:“哥,你还干过按摩吗?”
薛咏喷了:“我没有。”
邢烨然说:“我觉得你揉得很舒服。”
薛咏怀念地说:“大概是因为……以前我奶奶生病的时候,她病重时卧病在床不能走路,我就每天给她捏捏手揉揉腿。”
薛咏没跟邢烨然讲过自己的家事。他也没和别人讲过,只有邢文彬知道,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吧,鲜少有人能叩开他内心心扉。
“我奶奶就是摆小摊的,但她做早餐,卖油饼,特别好吃,皮薄肉多,还有茶叶蛋和卤豆腐串儿。我也会做,下回有机会我做给你吃。”
“我初一那年,我奶奶查出来患了胃癌晚期。她想把钱留给我,我想给她治病,积蓄也花完了,老房子也卖了。”
薛咏笑了笑,说:“我奶奶活了四年多呢。是不是很厉害?医生都说很少有坚持那么久的。”
邢烨然一声不吭地抱住他。
像一团小小的火,非要往他的怀里钻,滚烫得贴近。
邢烨然在他怀里,闷声说:“我都没有奶奶,我奶奶在我出生那年去世了。算命的说我命太硬,克死兄弟父母,他们就怪我,我爸总是打我,他生意不顺利也都是我的错,我哥在家会拦一下,但他要上学要工作,并不经常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