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135)
贾放赶紧谦虚:“没有没有……我只是口味比较重而已。”当日他在水宪府中的“与谁同坐轩”中,也是这么说的。
水宪点点头,招任掌柜过来,两人低声议了两句。水宪便说:“知道了,就这样办吧!”
任掌柜转身向贾放道了一声“打扰”,便退出雅间。临走时他听见水宪在问:“那这一锅中间加了‘九宫’形的架子,又是为了什么?”
任掌柜由此突然领悟到了一点:其实自己这位小主人,跟他对面那位贾三公子,在新鲜事务之上,完全是一路人。
第87章
那日水宪在“小楼”与贾放闲谈时, 曾提起镇国公府与荣国府之间的这一出“官司”,镇国公府迟早顶不住要低头。
贾放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每日代替躲在家装蒜的贾赦出面, 照管就“小楼”的生意,研发各种新品。
谁知几天之后, 他回到荣府, 在门口见到了镇国公府的车驾。贾放心头“噌”地火起, 问自家门房:“是镇国公府的人来了吗?”
门房答说:“是镇国公牛大人亲自来了, 现在正在荣禧堂上和咱们国公爷说话……”
贾放双拳一握, 加快脚步, 直冲进荣禧堂的院子, 连门房的话也没听完。那门房被抛在他身后,提高声音大喊:“三爷您别动气,镇国公府来人是……”
贾放一进荣禧堂的院子, 便放慢了脚步。他见到荣禧堂前, 空旷的院子里, 竟然放着一副担架。
担架上躺着个人。
这人形容相当凄惨,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单衣,在寒风中卧在担架中瑟瑟发抖。他右腿的裤腿高高挽起,露出右小腿又红又肿。
贾放走到跟前,正好和担架上的人面面相对, 对了个正眼。这货不是别个,正是镇国公府的小公子牛雍牛岚山。
牛岚山一见到贾放, 登时流露出愤恨的眼神。贾放则好奇地问了一声:“你……你这是,腿又被打断了?”
牛岚山牙磨得格格响,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半晌,终于躺在担架上点了点头。
“可见是你自己一向与人好勇斗狠,所以才时常被人打断腿。”贾放心想这倒好,可见牛公子秉性如此,再受什么伤都是自找,应该与贾家兄弟几个无关。
可这时贾赦出来,一眼瞅见贾放在与牛岚山对话,赶紧一把把他拉过来,小声说:“别去招惹他——”
贾放头回见到贾赦脸上现出恻然之色,竟是在可怜眼前躺在地上的这位牛家公子。
“他很是可怜,原本被我打断的胫骨都快长好了,楞是被他老子又给打断了。”
贾放:……
他震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所以镇国公牛清不是上门来兴师问罪,而是……负荆请罪?
竟然用的这种法子,已经长好的腿骨,又硬生生打断?那得多疼啊!
贾放心底也生出歉然,牛小公子竟然受了这二回罪——镇国公府的态度,岂止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负荆请罪的法子都用上了,就是来乞荣国府原谅的?
这时荣禧堂内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贾大人,贱内上次前来贵府冲撞了夫人,我也是不知情的,现在罚她跪祠堂去了,起码跪三天三夜,不给吃饭。下官在此代贱内给夫人赔个不是,请大人与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
贾代善端坐在荣禧堂上,下首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没穿官袍,只是一身常服,眉眼之间能看出牛岚山的遗传特征,贾放判断他就是牛岚山的爹——镇国公牛清。
看起来镇国公府向荣国府赔罪的姿态已经都摆出来了。贾放忍不住想起水宪日前的推断:镇国公府在这件事上会“顶不住压力”——果然这就顶不住了。
贾代善听了牛清的话,脸上没有丝毫喜怒,相反他只是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盅,轻轻一口气,吹去茶水表面的茶叶沫子,然后才慢慢地开口:“那顺天府的案子……”
“撤了,早撤了!”牛清哈哈一声笑,接着又转头望着外面狠狠地呸了一声,“都是那混小子胡闹,贱内又是个没脑子的,才闹出这种事。叫外头人平白看我们两家的笑话。”
牛清转头的时候一眼瞥见了贾赦与贾放,赶紧站起来招呼:“这就是府上的大公子与……三公子吧?”
贾代善也看见了这两个儿子,当下把贾赦与贾放叫了进来,命他二人向牛清行礼:“见过镇国公。”
牛清应当是武人出身,站起来比贾赦贾放高出大半个头,一双手像蒲扇似的。他一见到贾赦与贾放上前行礼,仿佛便慌了神,赶紧伸手在怀里四处寻找,同时口中急急忙忙地说:“见面礼,见面礼……给三公子的见面礼……”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局促地往贾放手里一递,道:“今日初见三公子……还有大公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贾放只瞥了一眼便怔住了:牛青塞过来的这张纸上赫然写着“房契”两个大字。
这个时空里,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可以是金银锞子、金锁银锁,也可以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哪里有见面就送房契的。
还好贾放动念动得快,转身一递就递到了贾赦手中:“看,这是镇国公大人送来的……”
贾赦也是个精明的,登时把房契上的内容高声念出来:“东门市三层商铺、门市五间、内堂七间……哟,牛大人,您这怎么错把‘东门涮肉’的房地契给拿出来了?一定是搞错了。”说着他飞快地又把这房契塞回牛清手里,拉着贾放齐齐退了大半步,让牛清即便想追也追不上。
凡事反常即妖,哪有镇国公府这样的,前几天还气势汹汹地要打官司,讨还公道,今天就诚心诚意地上门赔礼道歉,连“东门”的地契都送来当做赔礼?
贾代善这时也站起来了,他走到牛清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息一声,道:“老牛,想当初我俩都在营中的时候,兄弟一般,亲密无间,一道出生入死,如今竟这样生分了……”
牛清闻言,却依旧惶恐,瞟了一眼贾放,眨了眨眼,方说:“确实是犬子无状,过错在先。万望大人海涵——”说着就要把地契递上。
贾代善只肃然道:“收回去!”
“这件事两家都有错,你家小儿做生意不择手段,我家小儿则无端端对生意场上的对手拳脚相向——要我说,犬儿的责任还更大些。今日怎么可能要你这样的赔礼?”
“再说,你把这铺子直接赔给我家,令郎心中不服,犬子也未必乐意。”
贾赦乖觉,马上补上一句:“是呀,我还盼着岚山能早日复原,这生意越做越兴旺。好不容易能棋逢对手,两家一起,你追我赶着才有意思。”
牛清脸色有些惶然,依旧望着贾代善:“大人真的不肯收?”
贾代善果断地摇摇头:“断不可。”
贾放也觉得不能收:如果贾家收了,这算什么?借势欺人,巧取豪夺吗?要是两家真的这样“和解”了,往后御史台不会参上一本,说贾家借势谋利,牛家则成了被欺凌的对象?
总之,便宜不能随便捡,别人的赔礼也不能随便收。
“那……”牛清搓着手,“下官还有什么可以补偿府上的?”
贾代善正色道:“将令郎带回去,寻个大夫,好好整治,要是将来落下什么病根,便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牛岚山被贾赦打断了小腿胫骨,伤势不算太重,只要找到一个妥当的接骨大夫,接上骨之后再好好休养,复原定然没有问题。
但是牛清上演这么一出“负荆请罪”,把已经将将要长好的腿骨重新打断,那牛岚山这条腿以后能复原成什么样,还当真难说。
牛清低头称是,嘴唇颤抖,似乎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