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溪飞走了太久有些微喘,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片,无奈道:“木木,家里已经没有食物了,我再不出去就得忍饥挨饿。”
飒飒。
周围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几息之后,莫溪飞的跟前就砸下来几个野果子。
他一个个捡起来,吹掉上面的枯叶和黏在表层的小石粒,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吃野果。”
莫溪飞转头又往身后走去,才没走几步,路上就出现几只飞不起来、慌慌张张的麻雀和兜兜转转走不出空气墙的松鼠。
“……”莫溪飞按住发疼的前额,沉重道,“我也不想吃野生小动物。”
浓雾似乎也感觉到棘手,聚拢又散开,最后耍赖似地将他托起,晃晃悠悠将莫溪飞送到家门口,看他站在原地不动,又小心地去推他的腰,一点点将人推进屋。
莫溪飞:“……”
于是第七天的晚上,莫溪飞又一次啃起了野果子。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木楼里,莫溪飞不断看着以往收藏的书籍,试图在里面查找到双头人目前能对应的症状——一开始为了更好的养小双头人,他买了不少育儿书,正常小孩子的、畸形儿的,只要沾边的他都会看一看。
甚至在看出两颗头的关系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融洽,他还偷偷看了双胞胎相关的育儿经,包括但不限于:《家里孩子多,家长怎么一碗水端平》、《孩子关系不合,兴许家长无德》、《合格的家长需要做到这些事情》等等。
再后来,小双头人体格蹭蹭往上,他又开始偷偷查阅小孩青春期的注意事项。
在身体发育上,他着手研究营养食谱,每天订新鲜牛奶;关于心理,他认真做好有关如何维护青春小孩自尊心的笔记,怕小双头人忽然进入叛逆期,他又开始看《孩子叛逆怎么办?》《如何和青春期的孩子做朋友》……
也多亏了过去的自己对畸形人不太了解,所以碰见有关的书籍都会买来看一看,现在的他才不算两眼抹黑。
但是事实证明,他高兴得太早了,有关畸形人的资料里,虽然也涉及到双头人,但是更多的是关于他们神奇的传闻。
“……善是束缚恶的钥匙,当恶趋于善,恶头颅便没有了作恶的能力;当善趋于恶,则恶魔将会降临人间。”
指腹滑过这一段最贴近现状的文字,可书上却没有对这一段进行更加详尽的解释。
作恶的能力是什么?
莫溪飞望向窗外:是雾吗?
恶魔降临人间,恶魔又在哪?
善与恶……他来来回回看着这三个字,却有些怀疑:“莫森直肠子,单纯得不能再单纯,不会是恶。”
“至于莫林,脑子聪明,有一点可爱的小心机,但怎么也用不到恶去形容,这个词贴在一个孩子身上,才真的恶毒。”
这些话也不是完全可信的。
莫溪飞失望地合上书,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回到卧室,躺在了沉睡已久的双头人身边。
“木木,你已经睡了一周了,什么时候才醒呢?”莫溪飞侧过身,环住对方的腰身,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此时窗户轻轻发出敲击声,莫溪飞愣了下,然后见怪不怪地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黑漆漆的屋外,只有屋内的灯光晕染一小块的边缘,而就在这一点点的视野中,一对白色的附肢局促地出现在三楼的窗边。
这是那天之后就一直绕着屋子打转的东西,莫溪飞看不见它的全貌,只有很多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附肢每天会出现在他面前。
有时是自己下山途中偷偷躲在树干后,但是傲然的外形让它无所遁形,亦或是像现在,悄悄用不会击碎玻璃的力道敲击窗户引他出现。
虽然对这东西的第一印象很血腥残暴,但是莫溪飞的内心将迷雾内的一切都当作双头人的部分,所以并不会恐惧或者抵触。
他推开窗户,看着不断相互磨搓的尖端,没忍住好奇,抬手碰了碰——附肢瞬间不动,仿佛害怕自己的动作会误伤对方,只像个白色雕塑一样任凭他的观察和抚摸,但是属于他温热的触感还是让这神秘的附肢颤抖。
莫溪飞挑了挑眉,有些念念不舍地收回手。
摸起来很冰凉,如果在盛夏抱着这东西还挺降温。
“有什么事吗?”
白色的附肢很有灵性,莫溪飞看不见它的耳朵,也没在稠密的刚毛里看见眼睛,但是直觉上就是笃定它能听见。而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想,它总能准确地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能毫无阻碍地和他进行一些肢体上的互动。
附肢往下去,不一会儿,像是巨人用筷子夹起地上的蚂蚁一般,两根附肢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条还在乱蹦跶的鱼。
一尾小鱼不断呵斥不公的命运,试图全力挣扎以改写死亡的命运,不断摆动的鱼尾溅起的水花,让“上帝”莫溪飞大受感动,并且眼睛带光地接受了:“特意送我的吗?谢谢。”
附肢在半空不断做刺戳的动作,莫溪飞最开始还以为它想要攻击,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个动作好似只是单纯地表达它的开心。
看着离他半米远的白色附肢,越看越觉得它和小双头人在某个方面很相似,莫溪飞独自靠在窗边思考着。
双头人不见醒来的预兆,他现在一头雾水,能试的办法他都一一试过——亲昵的啄吻,或者在他耳边说甜言蜜语……但丝毫不见双头人动一下。
莫溪飞抵着下巴,看着还欢腾的附肢,忽然有了一点点不成型的灵光。
这东西以前没有出现过,现在木木昏迷它就出现,虽然还不知道它跟木木存在什么联系,但是否只要让它消失,床上的人就能醒过来?
试一试。
莫溪飞心想,试试总不会错,如果自己的思考方向是正确的当然皆大欢喜,如果错误,那他就再和这些附肢道歉。
但问题又来了,他要怎么让这些附肢消失呢?
直接开口?
莫溪飞有些为难,毕竟上一刻对方才送了他一条鱼,但事关他的小双头人,他只能清了清嗓子:“抱歉,你能消失吗?”
说出这句话的罪恶感比他预想的还要更盛,特别是看见上一秒还开心地磨搓、下一秒就仿佛不可置信地定格在半空的附肢,莫溪飞的愧疚和罪恶感一波接着一波,简直让他幻视自己直接对小双头人说这种话。
他的内心几乎立刻被动摇了,可不等他道歉,附肢就咻一声真的消失。
但这里的消失显然和莫溪飞设想的不一样,附肢眼中的消失便是躲着莫溪飞,再不出现在他跟前,而莫溪飞本意的消失,就带着一点残忍。
“木木,醒过来吧。”莫溪飞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他站在床边挨个亲吻额头,然后进行每天的固定流程:尝试下山。
不仅是为了食物,更重要的是,他得找人帮忙检查双头人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但这次的下山从开始就不顺利,昨晚下过雨,地上变得潮湿打滑,莫溪飞半途捡起一根木棍作支撑,脚底囤积了一层厚厚的烂泥,他不得不走一段路就停下来剐蹭掉。而也是弯腰这一瞬间,坚持了几小时的木棍霍然断裂,半个重心都靠着它的莫溪飞低呼一声,顷刻间就面朝下倒去——在脸摔在泥浆里的前一秒,他的身体被白色的细足和空气墙同时接住。
莫溪飞看着近在咫尺的泥泞地,真是重重松了口气,他重新站直身体,心里还在庆幸自己没有摔一脸泥,面前的附肢就开始异常地抖动起来。
“你没事吧?”莫溪飞还在为自己对它说出那种话而感到惭愧,但是走近一步,目光忽然落在它雪白的表层,上面蹭了一点不明显的血色。
莫溪飞后知后觉地看向掌心,刚才因为惯性双手在附肢上摩擦而蹭破了皮。老实说,这点小伤对十年前的自己或许会让他心疼地对着伤口吹吹气,但是现在的莫溪飞只是扫了一眼就放下,继续看着面前颤抖的附肢。
“你怎么了?”
莫溪飞对它还不够了解,只是能确定刺戳表示开心,但是现在的颤抖又是哪一种情绪,他还只能连猜带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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