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燃就这么一手搭在边缘,另一条伸出的手臂打得笔直,傻愣愣地由狂喜变成迷茫,终于,探出的脑袋又往外冒出一小截:“你……你傻了?看不出我现在是在骂你?”
单绪忍无可忍,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他只觉得这个小男鬼真是个活宝,又傻又倒霉。
单绪后仰着,双臂搁在沙发沿上,胸腹随着他的大笑剧烈起伏,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被取悦后的满足:“蠢鬼,骂人竖的是中指,你比的是什么?”
他低笑着轻斥一声:“把你的食指给我收回去!”
“!”周子燃一愣,脸陡然像火烧一样烫起来,亡羊补牢地重新竖起中指,可这次看也没看单绪的反应,自己就先低着头慌慌张张逃走,这下刚平复的笑声又断断续续响起。
“哈……真是个蠢鬼。”
*
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放在鬼身上也一样。
周子燃睡在锈迹斑斑的床上,这地方就是高中的宿舍,因为年久失修,床上的人一动架子床就咔啦作响,斑驳的墙面上贴着几个红底白字:好好学习。
正对面墙上贴着相应的:天天向上。
他的睡姿很标准,身体笔直,双手放在腹部。周子燃睁着一双眼睛,鼻尖也不知道今晚第几次动了动,仿佛那股烟火气还萦绕在鼻下。
“他一个人吃得完吗?”小男鬼小声嘀咕,“那么多菜,他也吃不完啊。”
而且他当时只吃了个半饱,还给他留了一些,自己没夹到怪谁呢?
周子燃拍了拍肚子,意犹未尽地咂摸嘴巴,想到单绪又一股脑烦躁:“说是不白帮忙,我就多吸了两口还不乐意,抠门!”
他辗转反侧,终究还是食欲战胜一切。
小男鬼在黑暗中伸出半边脑袋,发现外面已经深夜,客厅没有人影他才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又皱了皱鼻子:“我怎么还闻到线香的味道?”
周子燃钻出来,循着味到了厨房,发现台子上还摆着小香炉,香炉上的三根香快要燃尽,他忙不迭凑过去,双眸死死盯着香炉旁边摆出来的几盘菜。
这比晚饭时丰盛多了。
“肉丸子、竹笋炒肉、酸辣土豆丝……”周子燃只觉得胸口又有了动静,他双手撑在台面,刚要开始进食,却冷不丁瞥见一张纸条。
他拿起纸条,打开灯,光线一充足上面的字迹就争先恐后挤进小男鬼的眼睛里:【老鼠不准偷吃】
兴奋的红晕霎时退却,周子燃啪一声将纸条重重拍在台上,刚要生气,又见纸条背面还有字,他还是怒目睁眉的模样,低头看去,发现也是简短的一行字:【但是数学只考了45分的贪心倒霉鬼可以】
*
翌日,单绪睁眼,眼角有点充血,放在枕头边充电的手机嗡嗡振动,他转头扫了一眼发现是陌生号码,随后直接挂断,可刚闭眼准备睡个回笼觉,屏幕又重新亮起。
他挂了两次,等第三次拨来,单绪才不耐烦地接听:“说话。”
“……滋滋……”有微弱的电流声淌过一般,单绪下意识将手机拿远,他看了看来电地址,是本市的号码。
“说话。”这一次声音不悦地低沉着,单绪按着额头,准备再不说话就挂第三次。
“单绪……”对面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单绪一怔,放下抵在额头的手,但双眉并未舒展。电话里头的声音似乎很近,给他的感觉就仿佛有人冲着他的两只耳朵吐息,声音也低低的,像是自顾自呢喃,“我快死了……”
单绪猛地一下坐起,终于顺着这股熟悉感摸清了对方的身份:“汪泉?”
对面的声音又被那种若有似无的电流冲击得破碎不全:“我送你的礼物,喜喜喜喜——”
声音卡顿,怪异地重复这个字,单绪直接点了外放,电话那头的人丝毫不觉自己刚才声音的异响,仍然低语:“喜欢吗?”
“你的录像带哪里来的?”单绪一边录音,一边想从他那里得到不为外人所知的讯息。
“你看了?”汪泉似乎很高兴,声音也开始病态地提高,“你看了是不是是不是——”
“啊对对对。”单绪抓了把头发,不走心地敷衍道,“我好害怕,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好歹我们舍友一场——所以那录像带你从哪里来的?”
对面传来森然的笑声:“录像带是在我这里下的单,我给的社长,我建议在晚上大家一起看……出事以后,我问了商家,但是打包的东西里根本就没有这四卷录像带!”
他声音隐隐带着癫狂:“忽然出现的!它们就忽然出现的!来杀人了——要死——都要死!看过的都会死!”
情绪激动的汪泉又开始哭泣:“我不想死在鬼的手里。”
单绪听见他冷静下来的声音,一股不祥之情油然而生,心跳得有些快:“汪泉,你在哪里?”
“呜呜……”那不知道是呜咽的风声还是人的抽泣,电话里又是一阵明显的滋滋声,汪泉的声音更近了,简直就像站在他面前一样——
“单绪,这里好黑,这里也好冷。”
明明是早晨,可单绪就是觉得屋里冷得不正常。
“我快死了,你也会的……”
“嘟”地一声,那令人不适的声音戛然而止,单绪还保持刚才的动作,目光在不大的屋里扫射一圈后,才点看通话界面。
可上面没有记录。
单绪的目光骤然凝结,他又迅速翻找出刚才的录音文件,可和通话记录一样,也是不见踪影。
——嗡嗡!
振动又开始了,可这一次不是陌生号码。
单绪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接通了高骥的电话。
“哥!”让人安心的鬼哭狼嚎声从另一边传来,单绪走到厨房,点开外放将手机放在一侧,将昨晚摆在台上的饭菜逐一放进微波炉,然后将香炉放置在冰箱上方。
他才堪堪将东西放好,高骥就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单哥!汪泉死了!”
“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刚才警察来学校了,你知道的,现在学校氛围多紧张,警察一出现就有人开始在论坛直播!大家觉得肯定是谁又出事了!”
高骥的声音都在发抖:“有人爆料出现了第四人,一开始都觉得是昨天那个男生,但是不是——”
他好像到了一个信号不好的地方,好几秒都没有声音。
单绪垂眸看着微波炉里的食物,一下就没有食欲。
“……消息我不知道真不真,但是名字确确实实已经挂在论坛上。”
高骥哼哧哼哧喘着气:“哥,我快到你家了,开开门。”
伴随着他话落,门口传来敲门声,单绪放下取出来的菜,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帖主的身份存疑,但是里面的细节一般人编不出来——”
单绪打开门,刚准备关掉手机面对面讲,但是在看清门口的人时,他的动作停滞在半途。
汪泉还穿着离开时那一套,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从床上起来,外套里的高领毛衣让人看着就幻热,他是垂着头的姿势,双手不自然地紧紧贴在两侧。
“……是汪泉啊哥!你那合租的室友!名字院级都对得上!”
高骥的声音响彻廊道,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面前的人缓缓抬起头。
嘎吱。
单绪听见了让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而也是抬头了才发现,他的脖子逆时针绕了几圈,血液从皮肤里、褶皱间浸出来,下巴处沾染了一星两点的血红,剩下的全被高领毛衣遮挡住。
他的脸色惨白,眼底的黑青比之前只重不轻,脸颊凹陷得厉害,衬得颧骨高高隆起。
“哥,你怎么不说话?”
“你在哪?”单绪一只手还摸着门把手,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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