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松了脊背,又懒懒散散地靠在树干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徘徊的小孩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畸形人,别说,有点特别,但还是没他特别。
莫溪飞抬起下巴冲着人吹了声口哨:“小孩儿!会不会说话?”
“吼——”
“精神气真足,羡慕。”莫溪飞哀叹一声,手里丢开沉甸甸的石头,捡了一枚枯叶掰着玩儿,“哎,你光着身子不冷吗?我套两件都冷得发抖,你什么体质啊?畸形人的体质这么厉害,怎么不见那些什么专家研究?”
他口干舌燥,但是拦不住他想聊天的心情,莫溪飞只顾自己输出,丝毫不看越来越烦躁的双头人:“还是因为年纪上去了所以这么弱?也不对啊,我是血肉人,不是一辈子都永葆青春吗?体力不该也停止在最强盛时期?”
“这么说你比血肉人还厉害?”莫溪飞说完自己先摇摇头,“我不信。”
双头人用前肢刨着地面,斜着头看他,似乎有些疑惑这个巨大的猎物怎么还有力气。
莫溪飞也正巧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小孩身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疤,有些只浅浅一层,有些却深入骨头,只是看着就幻痛。
他目光复杂:“算了,你厉害,你比我厉害。”
“吼!”
“你真不会说话啊?”莫溪飞惊讶地挑眉,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继续道,“你出生就被丢在这里,还是长大几岁才丢的?刚出生就丢应该活不下来吧?那几岁后再丢,应该也会一点人类的语言……”
似乎觉得莫溪飞吵闹,刚才徘徊走近的双头人又后退几步,回到刚才出现的树干后,俯趴着,像是猫狗一样,头枕放在手背上,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盯着莫溪飞。
莫溪飞哈哈大笑:“你怎么回事?怎么都是长一个身体上,你又脏又邋遢,另一个脑袋怎么干净得跟洋娃娃似的?看什么看,脏小孩儿,你听得懂吗就瞪我?都说双头人一个好一个坏,那你是好的还是坏的?”
双头人呛出一道鼻息,甩甩头,另一颗脑袋也随之摆动。
莫溪飞干得舔了舔唇瓣,因为突然出现的畸形人太有意思,导致他忘记自身的处境,又吹了声口哨:“你真把自己当野兽了?那现在你是不是在等我没力气然后吃掉我,好好好,你个脏小孩,眼光怎么这么好,一盯就盯上血肉人了。”
“你知道我多罕见吗?那些自诩上等人的都没吃到,倒是被你等到了。”
“等我死了,你吃的话可不能挑食知道吗?我全身上下都是宝贝,你可别浪费,血也得舔完了,骨头啃不动就拖进狗窝里慢慢啃,当磨牙棒都行……”
莫溪飞感受到眼皮宛如千钧之重,他脸上还笑着,但声音慢慢低下去:“最好把我叼回窝里慢慢吃,这顿吃不完就放在下顿、下下顿,别让我在外面被其他动物啃……”
“那……那多惨啊……”
莫溪飞的身体缓缓软下去,气若游丝作最后的叮嘱:“别忘了……”
他的呼吸轻下去,身体微微起伏着,双头人慢慢起身,警惕地绕着地上的莫溪飞走了几圈,最后才伸出前肢碰了碰他的头发。
他的鼻尖一皱,似乎在空气中嗅着什么,又耐心等待了几分钟,确定对方晕倒没有力气给他造成危险,双头人才一张嘴——
咬在了他的后衣领上。
第34章 双头屠夫
饥寒交迫之后,他是在宛如抽骨剥皮的剧痛中睁眼。
晨曦破晓,放晴的天空是玻璃般澄清透亮。
从晕厥中醒来的莫溪飞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他甚至没有记起昨晚遇见的双头人。身体的剧痛让他不知道先检查哪里,等他转动脖子,余光中瞥见两颗脑袋,那些记忆才渐渐飞旋回他的脑海。
这是哪?
莫溪飞仰头下意识朝着有阳光的地方看去,不远处生长出茂密的杂草,但有一些已经变成被碾压的倾倒姿态,由外延伸进入洞穴的拖痕让莫溪飞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做工精细的马甲上仿佛一块巨大的调色盘,棕褐色的泥土、绿色的杂草汁混合着枯叶粘在胸口,莫溪飞从未这么狼狈过,轻微的洁癖让他根本无法思考,迅速脱下遏制他呼吸的马甲。等再三检查,发现只有正面才有这些痕迹时,他脑子里立刻模拟出自己是被以什么姿势给拖回来。
莫溪飞嘴角直抽,连带着肚子饥饿的绞痛都给成功忽略过去。他颤抖着双手摸上脸——还好还好,除了额头有些刺痛外,并没有摸到什么脏东西。
等检查完毕,大松了口气的莫溪飞一个抬头,和洞口绷起身体龇牙咧嘴的双头人对个正着。
“……”莫溪飞看着对方掀起嘴唇露出的两排尖牙,脸颊的肌肉抖了抖,“你还真把我叼回窝里吃啊?现在我醒了,能别吃了吗?”
“吼!”
“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莫溪飞皱巴巴个脸,支起虚弱的身体靠在石壁上。这个洞穴对双头人来讲大小合适,可对成年人的莫溪飞就显得有些逼仄。洞穴里面还有一段,但是越往内空间越窄,他摸寻不过去,就只靠在洞口位置,饶是如此,自己都得微低着脑袋才能不撞上坚硬的洞顶。
“答应了就点点头。”莫溪飞冲着双头人自己先点了一点,然后继续道,“不答应也……也点点头。”
双头人前身低俯,下巴快贴在地面,眼珠上翻死死盯过去,以一种扑击的凶恶姿态面对喘口气都费劲的莫溪飞,配上他咧出的一口尖牙,尽管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莫溪飞还是忍不住发怵。
低吼声一直不停歇,莫溪飞警惕地往后退,干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
小兽的低吼变得更低沉,眼神是纯粹的兽性,只有厮杀和掠夺。他的前肢不断刨着跟前的地面,一双冷血的眼睛紧盯着不断移动的莫溪飞,他一个跳跃——
莫溪飞只看见肉乎乎的一团失控砸在石壁上,随之而来是不间断的哀切呜呜声,和以前自己养的小狗差不多。他目瞪口呆看着那小家伙双手绞进乱糟糟的长发里,因为没有人替他梳洗,长发枯燥打结,自然碍事。莫溪飞不知道他这是第几次被自己的头发绊倒,但显然不是第一次。
慢慢的,因为他不安的挣扎,头发将身体包裹得更厉害,十指缠在里面,而什么也不懂的双头人只晓得用蛮力欲解救出自己的爪牙,那一个猛劲看得莫溪飞牙酸。
“诶——不是这么弄的。”莫溪飞被他这副蠢笨的样子迷惑,想也不想朝他伸出手去,一把抱住挣扎不休的双头人,“别扯,痛的是你,那是你头发你这么扯不怕受伤吗?”
他蹙着眉,躲过了袭击的大张的嘴巴,左手绕过他的身体置于他的喉间,死死遏止他的扑咬,然后低头握上他的手腕,一点点用手指梳开打结的头发。
双头人的手很难看,就和另一颗头为什么是短发一样奇怪,他的指甲没有留得太长,但是指甲缝里是黑色的泥土,掌心因为常年行走的姿势结了一层厚厚的死茧,掌纹乱七八糟,要不是手太小这点符合他的年龄,只看他双手的情况和五六十岁的伙夫有什么区别?
怀里的双头人挣扎力度越来越小,或许是手指感受到的纠缠消失,他的瞳孔都一点点变大,他又仰起头,看见额头呈现淡青色的猎物垂眸静气地亲近他。
莫溪飞肚子咕噜咕噜直叫,这让他面上更不悦,但还是耐心地一点点将双头人的前肢全部解救出来,然后摸了摸这一头枯燥的、没跟对主人的长发,目光在简单的洞穴内搜寻后,没看到绑带一类的东西,只能撕下自己的衬衣:“你是怎么回事?一颗脑袋干干净净,头发也打理得清清爽爽,你呢,跟个流浪乞丐一样——还不如乞丐呢。”
他十指梳进双头人的发丛里,摸到了他的头皮,双头人忍不住甩了甩脑袋,被莫溪飞轻轻拍了头顶:“别动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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