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偏离轨道,随着咔擦声响,玻璃又碎了。
碎片迸溅的时候,燕月明突然被人从背后拉了一把。他霍然回头,只见闻人景挡在他前面,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朱砂符纸。
燕月明再看,床上的人偶已经下来了!
那人偶比燕月明房里那个还要矮一些,穿着僵尸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深蓝色官袍和顶戴花翎,脸色惨白像抹了腻子,最重要的是,一张嘴,满口蛀牙。
被这牙咬一口,会得破伤风吧?
小僵尸双手伸直,一蹦一蹦地向他们靠近。燕月明余光瞥着黎铮,灵光乍现,反过来拉住闻人景迅速绕路跑到床上。
“这是要干什么?”闻人景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紧接着回过头去看燕月明,只见他伸手把床边挂衣服的衣帽架给够了过来,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扛起,再抡圆,仿佛抡着降魔杵,站在床上借着高处的优势,朝着小僵尸重重挥出。
吃我一杵!
小僵尸头都被他打掉了,掉在地上还弹了好几下。
闻人景目瞪口呆,“学弟?!”
燕月明累死了,因为这实木衣架是真的重,他微喘着气,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看到学长用棍子,我也想,但是找不到第二根棍子了。而且我发现第一条规则,其实就是把玩偶干掉就行了对不对?”
闻人景:“啊?哦,对啊。”
这时,哐哐撞床的声音传来,燕月明转头看去,发现那小僵尸竟然掉了头还在动。一蹦一蹦地往前,却撞在床尾。
看到此情此景,闻人景忽然明白为什么燕月明要拉着他到床上来,敢情是欺负人家是个矮子。然而就在这时,闻人景抬头,恰好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镜子里的自己。
那个自己在笑,嘴角像牵了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向上勾起。
闻人景头皮发麻,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股子被人盯上的冰冷触觉就来了。不行!会犯规!
恰在这时,黎铮急促的断喝声犹如天籁传入耳中,“跟着它做!”
闻人景精神一震,立刻扬起笑脸。
镜中的人歪了歪脑袋,他也歪了歪脑袋,然后保持镇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不动声色地、缓慢地,一步步从镜子的范围里走出去。
燕月明幸运地没有入镜,正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跟掉头小僵尸做斗争。小僵尸蹦起来,他就用衣架把人家打下去;蹦起来,打下去,双方看起来都不怎么厉害,但打得非常胶着。
闻人景仿佛能看到小僵尸身上有网络游戏里的掉血符号在往上冒。
“-1”
“-1”
“-1”
……
闻人景再看向窗户,黎铮已经不见了。破损的窗户大开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探头往外看。
只见漆黑夜幕中,外墙上也没有任何身影。
打斗声从三楼传来。
“速战速决!”闻人景回头喊了一声,与此同时,他抄起旁边的椅子冲回去,跟燕月明合力将小僵尸打倒。
小僵尸倒在地上,终于不动了。
“呼……”燕月明缓过一口气,避开镜子从床上下来,“现在怎么办?”
“你听,音乐声是不是停了?”闻人景问。
燕月明仔细一听,果然停了。刚才打得太激烈了,他都没有发现,紧接着闻人景又问:“刚才那个男的是你说的11号的流浪者吗?”
“不是。”燕月明迅速摇头,“虽然上次我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并没有看清楚正脸,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那个流浪者蓬头垢面的,佝偻着背,身材很瘦,但刚才那个男人身材高大还有肌肉。”
说着,燕月明的记忆逐渐鲜活起来,“对了!我记得他上次在墙根下边自己在那儿嘟囔,说什么不能被他们发现,你说这个‘他们’会不会……”
闻人景:“就是刚才那个男人?”
燕月明以自己小动物的直觉担保,“反正那个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眼神里一点正气都没有。鬼鬼祟祟躲在窗外,嘴上说着是来帮我们的,但学长一打他他就还手了!”
闻人景:“……你说得对。还记不记得刚才我们推理的,门口的出入须知可能出了问题。”
燕月明哪能忘记,线索这么一串联,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已知寂静街区和怪奇小屋这两个缝隙是相连的,而怪奇小屋里留有11号那个流浪者的留言,可以很快地得出一个猜测:11号的流浪者,可能就是从怪奇小屋去到的寂静街区。
他离开小屋,因为怕被“他们”发现。
已知11号是善良的,因为他帮过燕月明,那“他们”就有可能是邪恶的。这跟刚才的情形也对上了。
“他们是谁?为什么这样?”燕月明不解又揪心地问。
“上次学长没告诉你?”闻人景自问自答,“那他或许是不想让你一开始就面对这些。学弟,人类具有物种多样性。掉进这里久了,任谁都会发疯的,有人会在发疯中保持良知,有人会丧失良知,这很正常。如果你要问我他们图什么,我只能这样回答你——”
“外面有法度,这里没有。”
“他们或许可以体会杀人的快感。”
“甚至有许多犯了罪的人,专门往缝隙里躲。这是法外之地,凶险不过人心。”
第46章 怪奇小屋(五)
说着这些话的闻人景,庄严肃穆,让人很容易便忽略了他只有14岁的年龄。不过他的语气转瞬又轻松起来,说:“你大概也还不了解,学长为什么明明不在气相局任职,但还一直往缝隙里钻吧?”
燕月明眨巴眨巴眼,“不是为了给我们上课吗?”
话音刚落,燕月明自己就想明白哪里不对了。老师黎和平开始收徒弟不超过一年,而学长已经28了,他帮着老师教学生才多久?
那在这之前的那么多年呢?
闻人景道:“他在缝隙里追逐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燕月明喃喃复述,“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好像明白了。有些人死在缝隙,也许并非全是世界意识的手笔,就像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如果有人死在他手上,又因为缝隙的特性而被现实世界遗忘,那他死亡的真相将永远无法被发觉。
也许气相局的资料库,也没办法完全记录下每个人存在的痕迹。因为世界太大了。
“很让人意外的喜好,对不对?学长开花店的契机,其实也是因为一次缝隙追凶之旅。他救了一个人,对方拜托他给自己的爱人带一束花。”闻人景道。
“花送到了吗?”燕月明追问。
“那个人被救的时候只剩最后一口气,最后死在了缝隙里,而他的爱人其实早已经在现实世界因为癌症去世了。学长最终把花带到了她墓碑前。”
闻言,燕月明不由抬头看向了天花板。楼上依稀还有打斗声传来,“砰、砰”那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的学长在楼上。
与此同时,楼下客厅。
“咔哒”门锁开启的声音打破沉寂,大门打开,呼呼的晚风夹杂着风雪,一块儿涌进屋内。站在留声机前的鸩没有回头,换了一块唱片,再慢条斯理地把唱针放上去,舒缓又轻扬的音乐便在屋内重新流淌。
“晚上好,尊敬的先生。”
“晚上好,昂丁。”
被叫做昂丁的来客身材娇小,它有着一身黑色的皮毛和一头银白色的小平头,四肢如同人类一般直立行走,头顶还歪戴着簪花小礼帽。
对话还在继续。
“你从哪里来?”
“风雪原。”
“看见倚红船了吗?”
“它刚刚从冰川上过去,先生,船上灯火通明,连了一根红线到飞氓上面。它们似乎正要去往胡地。”
“很好。”鸩听着舒缓的音乐,心情大好,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我说人类天真,可他们总是不信,想必现在都在为我的实力受损而沾沾自喜吧?不过这么多年,我也确实从人类身上学会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还是要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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