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就会失去。
好慌啊。
燕月明攥着心口的衣服,无法平静。他想把这份心情说给小姨听,说给学长听,可拿起了手机,却迟迟拨不出那个电话。
怎么会这样呢?燕月明不理解。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在不停地走,可他好像被困在了原地,被困在了钟的影子里。看着看着,他又注意到了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他再次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要有块表的,于是他站起来,开始寻找。
找啊找啊,燕月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书桌的抽屉上。他隐隐有种感觉,手表就在里面,那里应该会有一块手表。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把抽屉拉开时,他又像被烫到一般,闪电般地缩回去。
不行。
拉开了,就要失去了。
燕月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一只鸵鸟。
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学长来接他上学,还带了他和小姨的早餐。燕月明照旧推开卧室的窗看他,学长抬起头来,阳光下的脸庞格外帅气。燕月明快乐地奔向他,坐着他的车去上课,所有人都羡慕他。
可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在焦虑,生活在他面前好像裂成了两半,而小姨和学长从不问他为什么。
燕月明躲在门背后悄悄地哭,像一只鸵鸟,躲在钟的阴影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哭什么,只有时间知道。
当白天来临的时候,他就又变得开心了,会牵着学长的手走在大马路上,会背着学长偷偷跟小姨去看猛男表演。
“哇、哇哇哇!”小明看着表演,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声音。不好意思地用手遮着眼睛,却又偷偷张开指缝,看得津津有味。
可不到半个小时,学长就出现了。小明当场被抓包,想要向小姨求助,却发现人早就跑了,只留他一个人被学长抓走。
好惨。
就这样快乐又痛苦地过了很多天,当燕月明再次站在窗边看着来接他的学长时,却没有再下楼。他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打开了那个抽屉,抽屉里放着一块表。
表的指针停留在某个时刻,已经不走了,而燕月明回头再次看向墙上的钟,两边的时间对不上。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一阵风吹过,燕月明抬头,泪眼朦胧间,看到风中飘来了什么东西。他不禁把窗户推得更开了些,让那风尽情地吹着,吹起了窗帘,也将那个东西吹到了他的书桌上。
那是一封信,他展开信纸,陌生又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e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
从混乱时序寄出的信,穿过时间的缝隙,终于抵达了收件人的手上。燕月明读着信,多日来不断拉扯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大哭。
他似是终于被逼疯了,拿起窗台上的盆栽,就用力摔下。
手表的时间,再次开始了转动。
“嘀嗒。”
“嘀嗒。”
……
无边的水流席卷,燕月明一下子从阳光明媚的夏日回到了汹涌的天河里。倚红船彻底翻了,船开始解体了,他睁开眼,看到学长向他伸出手。
他也努力地向他伸出手,可是流水无情,转瞬间就将他们打散。
燕月明知道的,他知道的,当他奢求太多的时候,他总会失去。
流水的悲歌响彻胡地,可在上方城,正是阳光普照时。
一本本《新世界书》被付之一炬,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背水一战的行列中去,气相局的播报不停,可大家心里其实还是没底的。今日之战,看起来像是合法骂相活动的升级版,但归根结底,意识的战争玄乎、缥缈,是不落地的。
怎么打、怎么才算赢,好像都没有具体的标准。
在这样的不确定里,在紧张、难熬、好像充满了希望又绝望的时间里,蓦地,有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错愕地抬头,望向了天。
许许多多的人,都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在那个瞬间,他们的大脑为之一松,好像有什么束缚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所有的人都清楚、明白地感知到——谎言,不存在了。
“亲爱的市民朋友们。”
坐在播音台前的主播,已经换成了新人沈胤川。他坚定地看着镜头,好像看着上方城内千千万万的人,也看着在缝隙里不断牺牲的同伴,道:“决胜之机已到。”
“请,震声。”
“请,呐喊。”
“从此刻起,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我之意识、自由之灵魂。”
第300章 胡来之地(五十二)
上方城的呐喊声,相听到了,鸩也听到了。这压抑了三十年的声音,甫一响起,便振聋发聩,让鸩的脚下一个踉跄,还没打出的攻击便立刻无形。
“砰!”追兵的子弹却正中他的肩膀。
又要死了吗?
被人类杀死这事儿,鸩很熟,说实话他也一点都不意外。越是临近这个时刻,他越不意外,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可他甘心吗?堂堂世界主宰,却每次都被宰。
都是相的错,它怎么不把自己捏得更厉害点?
此时此刻,鸩的心理竟然诡异地跟人类达到了同步,都在骂相。俗话说,责怪自己不如责怪他人,鸩别的没从人类身上学会,这点学会了。
还有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也学会了。
“靠,怎么又逃了,他属泥鳅的吗!”
鸩在前面逃,搜救队员在后面追。为了逃命鸩什么都干过,狗洞也钻了,泥潭也滚了,诈死也诈了,主打一个能屈能伸。这不,他被子弹打中,眼看着就被要捕,他又跳河了。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缝隙里的河流,大多都能通向天河。而此时的天河因为胡地重新贯通,以及源头处正在上演真相大战的缘故,水流的速度明显加快。
鸩坠入水中,除了最初翻涌的一点血花,很快就消失不见。搜救队员们气得咬牙切齿,带队的郝芳却还算镇静,“这条河道能够通往好几个缝隙,现在各处都贯通了,大家分散追击,不要回头,一直沿着天河走,总会汇合。”
“是!”各队领命而去,而鸩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儿,因为他被水拍晕了。好不容易再次醒过来,发现已经到了另外一个缝隙里,而眼前的追兵也换了一拨。
“鸩?!”对方一脸出门踩到狗屎,狗屎里却镶了金子的表情,好像看到他还挺意外的。鸩气得牙痒痒,很快就认出了对方,是打春计划的人。
敢情这群人缝隙通了都没回去,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缝隙里怎么到处都是人?
人类在跟蚂蚁比数量吗?
鸩气歪了鼻子,但逃还是要逃的,这群打不死的小强看起来身体状况比他还要糟糕,也想杀死他?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或许是因为连番恶战,或许是因为相的力量在不断下跌,鸩的大脑和身体也开始变得迟钝。看了好几眼才意识到这里是是非监狱……后门口的臭水沟。
监狱是吗?这群被困在监狱里的人居然都没死绝,还想反过来杀死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鸩不无恶意地想着,且战且退,一路避进了监狱里。
是非监狱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且有主控系统操控,是最不会被人类夺取政权的缝隙之一。可鸩万万没想到,这里曾经来过一个草莓果农。
当鸩轻车熟路地避过各种规则,企图闯入主控室时,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瞥见墙上挂的通缉令,忽然觉得有点面熟。
这通缉令上的人戴着黑色的帽子和黑色口罩,装逼装得令人厌恶,可就是看着有些眼熟。鸩再定睛一看,这特么不就是我么?
谁通缉我?!
最让鸩不能接受的是,赏金才100块。
“万恶的人类,愚蠢、肮脏、恶毒、记仇、自私、傻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鸩要疯了,可这也改变不了是非监狱里的NPC跟人类一块儿追杀他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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