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
“叶部长的授业恩师似乎与柴中将是十分亲密的战友,但出于一些原因,他意外过世。而他手中未完成的项目,便由叶部长重启。”
方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龚霁略带疑问地望着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意外过世’这几个字有点猫腻。”方宸抬了抬眉,随口戏谑道,“我说,这不会是什么师兄弟残杀之类的戏码吧?”
龚霁又要皱眉,方宸赶紧扯回了话题。
“所以,刘少将和叶部长都是柴中将手底下的人?”
“我不清楚。柴中将这些年一直很厌恶刘少将,甚至前两年绩效考核时,没有给予他通过,剥夺了他在工会的实际职位,只授予了他所谓的‘荣誉’称号。甚至,要将他发配到偏远塔组...”
“比如五十三号?”方宸笑,“我以为,他应该会愿意和我们任指挥官同甘共苦。”
龚霁的脸已经黑透了。
方宸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歪了头,表示自己不再联想了。
“...后来,刘少将和叶部长结婚。又在部长的举荐下,担任了一号白塔的指挥官一职。”
方宸沉吟了片刻。
“这听起来,怎么感觉...”
在龚霁的横眉冷目下,方宸还是把‘吃软饭’三个字咽了回去。
“...我要说的是,很多事情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你以为依附了大树,实际他可能也是摇摇欲坠的独木桥。所以,管好自己的事,做好自己的工作,一步一步来,才是正途。”
方宸唇边噙着戏谑又闲适的笑。
“不。我想要的,就是一步登天。一步一步走,实在太慢,我等不了。”
这样傲慢的话听上去实在有些轻浮,惹得龚霁眉头紧蹙,脸上全然不赞同。
但方宸在他脸上看不到鄙夷,那人即使怒气满溢,但底色依旧是担忧。
于是方宸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我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有必须要查清楚的事情,为此,我愿意牺牲所有。”
“不管怎样,都要守住底线。”
龚霁似乎执着地想从方宸眼睛里寻求一个承诺。
于是,方宸极轻地点了点头。
“我尽量。”
这三个字算是很诚恳了。
龚霁极轻地松了口气。
“...其实,叶部长的学识非常渊博,人也睿智通达,如果你有什么困惑,可以向他请教。”
“叶部长,值得信任吗?”
方宸知道龚霁曾经在进化部待过一段时间,相较于那些流言蜚语,他更愿意相信龚霁眼见为实的评价。
“嗯。”龚霁毫不犹豫地点头。
方宸若有所思地轻轻应了一声。
或许,将来有机会,可以见一见这个传闻中的叶部长。
龚霁转身拉开门,回头说道:“你还是回去多休息休息,免得伤势反复。”
夏旦听见龚霁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停了笔,看见随后走进来的方宸,她紧张地跑了过去,打着手势问他好些了没有。
方宸半蹲,将夏旦侧脸贴着的纱布摆正,轻声说道:“我好多了,昨天,不好意思,还有,谢谢。”
夏旦笑出了浅浅的酒窝,眼瞳亮得像是一块透明的柠檬糖。
方宸跟着夏旦走回书桌,看见了龚霁手写的检讨信,眉头轻皱,复而展平。
他在夏旦耳边低语几句,夏旦用力点点头,又跟他交流几句,两人专注地像是在分析什么疑难杂症。
龚霁心无旁骛地写着文件,再抬头时,对面的两人已经跟他对坐,双臂搭在桌边,严肃得像是拷问犯人的长官。
“你们,怎么了?”
“我刚刚告诉夏旦,你没有举报我们。”
听得方宸的话,夏旦嘴角微微下压,这次不是伤心,却是愧疚。
龚霁搁下笔。
“先不说你们与爆炸案无关,就算真的犯了错,也是我失职的错。我昨晚申请退职,处长没有答应。今天,我会继续申请。而且...”
龚霁把目光转向夏旦,难得地淡淡一笑:“她好像很排斥我的教学。大概,我真的不合适做教官吧。”
方宸:“……”
排斥?
这是什么惊天误会?
夏旦早就按捺不住,跳下了凳子,一头扎进了龚霁的怀抱里,轻盈得像是一团微风,温暖得像是漫上窗棂的橘色微光。
龚霁身体一僵,而后又一松。
“别哭啊。”
方宸随手拿起桌上的辞职信,一道灼目亮光闪过,那张纸烧成烬,簌簌而落,成了一小撮灰。
“夏旦,他说今天还要写这乱七八糟的辞职信。你就守着他,他写一张,你撕一张。这种道德洁癖,得下狠手才能治好。”
夏旦用力地点点头,八爪章鱼似的缠在龚霁身上,锁住他的手脚,不让他动。
龚霁无奈低喝:“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听?”
夏旦抬起头笑,眼底水色潋滟,脸颊上的小小梨涡美得很耀眼。
远方的晴空染上明黄,看起来辽远开阔,光影映亮了对面两人纠缠的场景,竟多添了几分温馨。
此情此景,方宸心底某个角落竟有些空落。
他敛了笑眼,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温凉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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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宸拿着一盒伤药,敲响了那扇门。
没有任何人回应。
方宸自认为敲门声已经足够大到把一头沉睡的猪惊醒,可明显里面的睡美人的睡眠质量比猪还要更上一层楼。
他克制地忍耐住砸门进去的冲动,只淡淡地喊他一声。
“温凉,开门。”
过了大约一分钟,里面终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回应。
“嗯,狐狸?你找我干嘛?”
方宸没料到温凉对他避而不见,甚至连门都不愿意开,隔着门的回应也如此的冷淡和敷衍。
莫非,是还在为了在地下通道里掐了他而生气吗?
方宸抿了抿唇,忍着心头的不快,耐下性子,朝着温凉低声解释道:“那晚我失控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软糯的一声‘嗯’,又没了声音。
方宸捏着药盒的手重了几分。
“...你开门,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我挺好的,让我睡就行。”
不难听出话里的敷衍。
“开门。”方宸锤了一下门。
又过了一会儿,门内轻轻飘来一声‘不用’。
很轻,又很坚决,带着冷漠与推拒。
自与温凉相识以来,那人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疏离的语气说话。那老渣男永远是游刃有余的慵懒,进退无惧,甚至有些死皮赖脸。
但这句话冷漠到像是利剑劈断江水,而温凉远远地站在波涌横江的另一侧。看着方宸,就像是俯瞰着咬钩的鱼挣扎,玩够了,随手丢回了江里。
方宸锤门的手缓缓放下。
他弯腰,把那盒药放到了温凉的门前。
“这药,你自己有空出来拿。”方宸的声音被他压得很低,甚至带上了些压抑的喑哑。
里面人甚至吝惜一个回答。
方宸自嘲一笑。
“行,随便你。”
脚步声渐远,门内,温凉斜靠着门板坐,长腿半蜷,手臂搭在支起的腿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这只傲娇狐狸,啧啧啧。表面淡定的不得了,心里又是生气又是伤心的,真是精彩啊。”
他的声音虚弱带笑,边轻咳边调侃着。
旺财已经没有办法化形,只虚虚地飘在温凉的精神壁垒里,像是盘绕着墙壁的云霞。
‘咱就是说,在嘲笑别人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这不是...咳咳...说说笑话逗你笑笑嘛。”
‘老温,这世界上有什么笑话比你还好笑吗?’旺财声音无精打采的,‘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好;想忘忘不掉,想记记不得。一般人活不出这么精彩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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