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紧张。
关听雨敏锐地察觉到。
“你是S级向导,为什么会害怕我一个C级哨兵?”
“没有害怕,只是尊重。”
“是吗?”
关听雨微微弯腰,长发滑落,垂在叶既明的肩。
“你是高高在上的军长,而我,只是军衔低微的小人物。叶既明,你为什么肯告诉我实话?”
“请叫我叶少将。”叶既明轻声开口,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没大没小。”
“叶少将。”
她如愿喊他,却又刻意凑近,发梢淡香萦绕,叶既明撑着扶手的指节微微泛白,打碎了他强撑着的淡然。
太近了。
他无声地攥紧了手掌。
“我在找一个救命恩人。”
她声音越发低幽,隐有暗香浮动。
“是你吗?”
叶既明微笑。
“不是我。”
她有些怅然,随即慢慢放开了轮椅的把手。
“认错了,抱歉。”
“如果...”
叶既明忽得开口。
“嗯?”
“……”
“叶少将想说什么?”
叶既明慢慢转动轮椅,淡笑如月色漫过眼瞳。
“如果我说我是关巡察的救命恩人,关巡察愿意带领着关家旧部、那些旧海派的老人们,支持我夺权吗?”
关听雨被月色乱了眼,两个完全不相似的容貌,竟在此刻有着重合。
“真的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他说。
关听雨手臂微抬,手腕上的忍冬手环慢慢滑落,可叶既明眼神毫无改变,仿佛不认识那个东西一般。
关听雨慢慢敛起眼眸,牵了牵唇。
“认错了,抱歉。”
这次的语气坚定而笃信,叶既明微微一笑,说:“没有恩情权益考量,我们的合作,才能更纯粹。”
“全凭利益。”
“对。”
关听雨后退半步,重新回到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位置。
“这次我帮了你,也不全是为了你。柴叔的做法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也偏激。或许,爸说得是对的,我要自己找到第三条路。”
“除了柴万堰,就是我。”叶既明看着她,“还有谁?”
关听雨静静地看着叶既明,大步走出被她砸烂了的大门。她扶着门框,回首莞尔一笑,意气风发:“还有我。”
关听雨踩着军靴,毫无留恋地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而叶既明一个人坐在月光下,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只是夜色将他的容貌镀上一层微霜,显得有些孤单。
许久,面前重又响起脚步声。
一双染了灰尘的军靴出现,叶既明视线终于上移,看见刘眠拎着一件外衣,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这次又编了个什么故事?”
边说着,刘眠边说着,边半蹲着给他披了厚实温暖的外套。
“这次不算编故事。”
“也是,都是事实。”刘眠垂了眼睛,声音喑哑地笑了笑,“那关巡察知道我们在利用方宸和温凉吗?”
“以她的敏锐,刚才我们的只言片语,足够她找到真相了。”
“为什么不承认你的身份?”
似乎是没想到刘眠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叶既明有一瞬的迟滞,而后,微笑着看向刘眠:“那你又为什么不敢告诉任向导真相?”
两人过于相互了解,随口就能戳穿彼此的弱点,毫无防守之力。
刘眠无奈轻笑,转了话题。
“地下工厂的秘密,还没有公之于众。要拉柴万堰下台,这件事,必须曝光于人前。”
“不急。景栩和柴万堰的注意力被总指挥部的会议牵着,无暇去查其他事。”
叶既明顿了顿,轻声道:“让温凉陪着方宸好好玩一玩吧。”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来了,你安心睡吧
方宸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天黑了几次又亮了几次。
他勉强将眼帘掀起一道缝,模糊看见嶙峋破旧的砖墙,耳畔的心电记录仪正平稳作响,是医院的陈设,他才放下心来。
这一觉睡得疲惫,梦里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睡得浑身骨节酸疼,像是被人拧断了骨头重又接上一样。他勉强弯曲手指,想要撑起身体,手背忽然被一只柔软温热的手裹住。
“醒了?喊那么多声‘哥’,是在叫我吗?”
耳畔传来慵懒风流的笑意,方宸蓦地撑开眼皮,看见床侧趴了一坨懒洋洋的毛茸茸的东西,一只脑袋从那堆暖和的布料中钻了出来,双眼弯得漂亮。
“温凉...嘶...”
方宸立刻想要坐起来,浑身的伤却让他动作一僵。他的手臂曲在床头,被子滑落,露出肩背裹满的绷带来。
“刚醒就这么着急?知道了,来了来了。”
温凉抖掉了肩头的蓝色毯子,伸了个懒腰,然后掀开方宸的被子,陪他并排躺在狭窄的单人病床上。
他伸出手臂,穿过方宸的后颈,手心向下,轻轻拍了拍枕头,抬起眉眼示意让某只狐狸躺过来。
方宸盘腿坐在他旁边,手指抵按着眉头,想要重拾昏迷以前的记忆。
温凉等了半天,不见方宸来怀里,只好伸出两指,捏住方宸的手腕,稍微用力,便将他拉进怀里。
方宸被迫撞进温凉的怀抱,仿佛倒在一片柔软的云海里。他双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耳畔响起温某人略带鼻音的轻声哼笑,方宸松弛手臂肌肉,额头慢慢蹭着温凉的侧颈,斜靠着闭上了眼。
“别吵。”
“我看看你的伤。”
温凉挑起方宸手腕已经散落的绷带,从白色纱布的缝隙里观察手腕那道横亘着的刀伤。他用手指轻按了按,见伤口周围已经结了痂,血液回流正常,心有余悸似的,绷着叹了口气。
“我没事,不怎么疼。”
方宸闭着眼,任由温凉对他的伤口又摸又亲。他本就浑身疲惫,在温凉不怀好意的逗弄下,又染上几分头晕,心跳加速时,连嘴里也发干。
“...说了不疼,你玩够了没?”
“没有。”
温凉诚实地说。
他放下方宸的手腕,温热的气息从眉心落下,途径鼻尖,一个湿润的吻直接压了过去。
方宸被清甜的味道堵得窒息,他不得不张开双唇,在唇齿间感受着水声的碰撞。花孔雀似乎玩乐兴致很高,但气息却不怎么稳定,亲着亲着便累了,哼着笑了几声,放开了对双唇的攫取。
方宸睫毛微颤着张开,清晰地看见身旁温凉的轮廓与表情。那人唇角上扬,脸色却苍白,喘息不匀,像是刚跑完几百米。
方宸忽得脸色一变。
晕倒前的种种重新涌入脑海中,他记得,温凉浑身的血腥味道。
他不敢犹豫,直接掀开温凉的衣服,露出的依旧是肌肉匀称、皮肤凝滑的腰线。那人身上没有一丝伤疤,光滑得如同一张完美的镜面。
温凉神情微微凝滞,而后见鬼似的环着双臂抱紧赤裸的上身。
“狐狸,你确定,现在,要在这里?”
“……”
方宸紧紧抿着唇,捆着绷带的指腹轻轻划过温凉的腰腹,只稍微用了点力道,便留下一道淡淡的指印红痕。
温凉笑着躲他的挠痒痒,却反被方宸按倒在床。
平素那令人欣羡垂涎宛若初生的皮肤,此刻落在方宸眼里,就是极度的反常。
难道,这整片皮肤都是重新长出来的?!
他牢牢地盯着温凉的眼睛,声音带哑。
“伤得有多重?”
“不重,你看,都好全了。”
“是吗?”
方宸握在温凉腰侧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娇嫩的皮肤似在轻颤,毛细血管破裂,已经紫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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