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气别气。我可真受伤了。”
“哪儿?”
“这儿。”
温凉揉着手腕,露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方宸:“……”
这他大爷的也叫伤?
温凉理直气壮:“我跟你学的,你忘了?当初你怎么进的五十三号?”
方宸:“……”
有道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行,那就炸
夏旦全程震惊地盯着温凉扯淡,一双圆眼睛瞪得跟肉丸子一样大。而方宸在夏旦的表情中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无语地瞥了夸大其词、颠倒是非的温孔雀一眼。
“滚一边儿去养伤。再不养,就要好了。”
“哎,好嘞。”
见终于来了个明事理的,葛时远立刻控诉着温凉和夏旦的私自闯入,并且义正辞严地表示,这是违反他人隐私。
方宸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似有歉意。
葛时远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想要引导几人离开小屋,却见‘明察秋毫’的方狐狸直接反手一肘、一脚、一掌结束战斗。
脸被怼在墙上、晕头转向的葛时远:“???”
方宸:“听你的意思,你们刚才好像是有些误会。需要我帮忙吗?”
葛时远:“误会...不是误会,明明是他们先闯...嘶,您能把我先放开吗?”
方宸:“我以为这是你们表达友好的方式。”
葛时远:“……”
方宸:“如果不是,夏旦身上那两拳怎么算?你明知道打错了人,为什么还要继续打?”
葛时远冷汗淌了下来:“那是...”
方宸的掌根更用力地压了过去,葛时远的下颌骨像是要被压碎。
方宸:“说话。有什么误会?”
葛时远含混地吐字:“...没有、误会。是我不该...随便打人。”
方宸:“哦,是这样啊。早说就好了,不是么?”
说完,他锁喉的五指一松,葛时远像是重物坠地,大口大口地跌坐在角落里喘息,瑟瑟不敢言。
温凉没忍住笑了一声,方宸斜眼觑他,老孔雀就不敢再惹事了,乖乖地站在一边,看小狐狸处理此间事宜。
“解释一下吧。”方宸淡淡道,“本来我都认定了安旭是那个内奸,可现在我觉得,你的嫌疑比他大。”
葛时远:“...我的,嫌疑?”
方宸:“这里的高密度铁磁体哪儿来的?这个老人又是谁?你身上反常的高能量是怎么回事?”
葛时远:“……”
方宸与温凉交换了眼神,确认后,才淡淡轻笑:“看来,你也想要进化成哨兵。你跟安旭果然是竹马发小,连想法都很一致。”
葛时远始终没说话,双手却一点点抠住地面的石板,指甲‘咔嚓’一声,断在了缝隙里。
方宸不耐再跟他对峙,转身想走,床上干瘦老者的容貌撞入他的眼里,忽得唤起了一段极短的回忆。
“...他是,葛中济?”
方宸看向那张蒙了一层灰的脸,再望向葛时远的容貌,两者重叠起来,竟有几分惊悚的一致。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葛时远灰败的脸色,怒意直冲胸臆,气血上涌,右掌电子飞涌,勉强被他死死捏在掌间。
“他是你爷爷?”
“...嗯。从工会回来,他就病了。三天内,生命体征就几乎消失了。”葛时远声音冷幽,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自嘲,“...所以,他被我送到这里来了。”
“你,只是为了进化,才把老人囚困在这里?”
面对方宸的诘问,葛时远竟然低声笑了。
“否则呢?难道是因为孝顺,不想让爷爷死,才这样养着他吗?”
“……”
夏旦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红本掉落。她弯腰捡起时,却发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信息。
她白着脸,把那本退休证拿到了温凉方宸面前,指着退休金申领记录后的时间,让他们看。
“最后一次领取...是昨天。”
忽得,方宸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推测。
“你不会是...为了领取退休金,所以才把你爷爷,做成植物人,让他...”
“应该是。”温凉皱了皱眉,“为了证明存活,不方便行走的老人会提取出液态电子云,交由他人,代为领取。”
“所以他的胳膊上才会有那么多的针孔。”
两人一句一句地拼出龌龊的真相,音调平淡,内容却骇人听闻。
夏旦攥着拳头,愤怒地手腕发颤。
她冲到葛时远面前,无声地斥责着他们的野兽行径,比划着老人承受的巨大痛苦。
温凉平淡地一字一句翻译着,可葛时远只是静静地靠着木床腿,目视前方,眼底有种麻木的冷峻。
“没错。几年前,阿旭第一次拿回高密度铁磁体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爷爷本来衰弱的能量得到了增强;甚至我发现,一些濒临死亡的哨兵,也可以利用这些能量来延长生命。所以,爷爷要死了,我就这么做了。”
葛时远没有反驳,甚至填充了事实,坐实了他的罪恶。
夏旦把所有的‘退休证’都甩到了葛时远的脸上。
她不停地打着手势,眼泪不能自控地落了下来。她拼命地说着老人的痛苦、绝望,求死无能的窒息。
葛时远牵了唇角,嘶哑地笑。
“是,我是人渣。”
夏旦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手背却不小心触碰到了葛时远的侧肩。
另一股滔天的酸楚涌上,夏旦瞬间头晕眼花,情绪翻涌不休,自身核心飞速旋转。
她苍白着脸跌坐在地上,无助又怆然地望着床上的老人,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揪着衣服,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温凉脸色微变,单膝蹲在夏旦面前,单手轻触她的眉心,厉声道:“停止共情!”
像是一根紧绷的线骤然断开,夏旦无力地向前倒下,在温凉的臂弯间脱力地闭上了眼。仿佛历经了可怕的噩梦,她肩背轻颤,右手一直揪着胸口,呼吸短而促。
方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仿佛透过夏旦,看到了葛时远背后藏起的那个哭泣的孩子。
“是啊,可是,怎么办呢。”葛时远盘膝而坐,安静地掸着指甲里的血和泥,语气平淡地说起从前,“你们,或许没见过饿急眼了,人吃人的场景吧。可我见过。哦,不止,我还吃过。”
“……”
“不把爷爷当作钱罐子,就得死更多的人。你们说,如果是你们,会怎么选?一群伪善的长官,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葛时远的声音很理智,仿佛做过无数场权衡计算,最后,吐出一句句无情却‘理性’的结论。
“所以,我吃的、用的,都是葛爷爷的血和肉,是么?”
周雁山的声音忽得自门口传来。
葛时远淡定掸指甲的动作僵在原地,仿佛伪装被周雁山一眼戳破,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她那双泛红的眼睛。
“书呆子,你不愧是我们中最聪明的那个。了不起,你真的...了不起。”
周雁山鼓掌,边鼓掌边后退。
她的胃里翻涌着,喉咙上下滚动,直到眼泪代替着悔意和愤怒淌了下来。
作为被供养的苟活者,她不配去谴责葛时远的恶毒。
她甚至也不敢直视这屋内腐朽的一切:床上求死不得的老人、床脚下挣扎求生的孙子,还有她自己——一无所知、默默享受这一切的‘无辜者’。
她只能逃跑。
从这片绝望里逃走。
生命的价值,能用数量断定吗?
舍一人、救百人,便是正确吗?
在生死面前,放弃为人的道德底线,是恶毒残忍、还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救赎’?
这些无解的问题,回荡在沉默的众人心间,最后,落在两个面容相似的祖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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