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与大魔王(47)
女主人从屋内跑出来,“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啊。”
肖老太睨了她一眼,说:“我给你们囡囡做的糖醋排骨,你丈夫不肯收。”
“糖醋排骨好东西,他没眼力见,您老别跟他计较!”女主人和气的笑着,接过肖老太递来的铁盒,“我给我们囡囡收下,谢……”
“你乱收什么!”男主人一掌拍开女主人手里的铁盒,“这是她给柳草准备的!”
铁盒哐啷一声砸在门口,盒身摔变了形,盛的满满一盒的糖醋排骨从里面洒落出来,酸甜的糖醋汁儿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坐在屋内吃着蛋糕的囡囡听到动静,三两步跑到门口,望着神色各异的父母和邻居奶奶,疑惑道:“爸爸奶奶,肖奶奶你们在干吗?”
她的父母没有出声,肖老太则倚在门边,目光浑浊的看了她一眼,“你的命比你姐姐好。”
“草儿姐姐吗?”囡囡似懂非懂,“她去哪里了,我好久都没有看到过她了。”
“她啊。”肖老太叹了一声,“你这辈子也看不到了。”
言毕,重新打开手中的手电,踩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门轰的一声被人关上,女儿追问父母另一个姐姐去向的天真脸庞,被彻底挡住。
柳草蹲在门口,想将地上的铁盒连同散落的糖醋排骨一起捡起,伸出的手却一次又一次的从中穿过去,“肖奶奶……”
“我帮你。”容话帮着柳草把地上的糖醋排骨重新装进盒里,柳草蹲在地上看着容话捡,良久,哭噎着说:“脏了,吃不了了。”
容话按下盒盖的手一顿,柳草忽的抱膝埋头,无声啜泣。
容话心里泛起涩意,“别哭了,我能做什么帮到你。”
“你帮不了了。”慕别陡然出声,“时辰到了。”
容话侧目,“什么意思?”
慕别朝墙的另一端抬了抬下巴,静止的墙面忽然开始变得扭曲,呈旋涡状。下一刻,一阵白色的光闪现,两名罩着黑色长袍的人从转动的旋涡光里走出,他们手中共同持着一条漆黑的锁链,腾空落到柳草的左右两侧。
慕别将容话从地上拉起,远离了柳草。
锁链从这突然出现的两人手中滑出,开始自发的缠绕住柳草的脖颈。
幽远的缥缈声从远方传来——
“亡命人,吾引魂。”
“阴阳路,照乾坤。”
“时命至,无运逆。”
“入轮回,蹉跎经。”
“此一去,不复返。”
柳草重新变成鬼身,锁链将她身上宽大的校服勒出了一道道紧纹,她仿佛难受到了极致,面色发青,五窍流血,口中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
“柳草!”容话惊呼,想要从这两个怪异的人手上将柳草救下,慕别阻止他,“别妄动。”
“可是柳草她很难受……”容话急切,口不择言道:“她快死了!”
慕别闻言,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她早就死了。”
容话语噎,但柳草痛苦的声音持续响起,他反抓住慕别的手臂,“慕别,我难道就不能帮她吗?”
慕别垂眸,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这时,一名穿着黑罩袍的人飞到他们两人的半空前,拱手道:“大人,劳烦您了。”
“道谢就不必了。”慕别的眼神兀自停留在容话的脸上,说:“再给她一分钟,让我的朋友和她道个别。”
浮在半空之人和站在柳草身侧那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后,点头道:“大人自便。”
缠绕在柳草身上的锁链松了几分,柳草得到喘息,面上的血泪逐渐干涸。
“柳草。”容话隔着一段距离,在今夜第三次重复这句问话,“我有能帮到你的吗?”
柳草抬起头看向容话,可怖的脸庞上泄不出丝毫情绪。她思考很久,动了动干裂的嘴,“请帮我转告肖奶奶,我的命很好,她不用为我操心。”
容话颔首,抿起的唇又松开,“……好。”
锁链又开始慢慢收紧,柳草说:“投胎前能遇到心地善良的小哥哥们,我的命真的还不错。”
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狰狞,但说话的语气却似乎含着笑,“谢谢。”她对容话说,黑袍人一人牵住一段锁链,把柳草从地上拉起来。
柳草侧过目,眼神定在慕别的身上,“谢谢。”
慕别神色淡淡,没说什么。
“大人,告辞。”两名黑袍人对着慕别异口同声,先后进入墙壁的旋涡中。
柳草在即将消失的前一刻,从校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朝慕别抛来,“我不是故意要伤害工地上的人的,是有人之前送给我一个面具,说我戴上就能见到我的爸妈。我相信了他,结果戴上后,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去做一些伤害活人的事……”
慕别在半空中接下面具,“送你面具的人长什么样?”
“和你差不多高。”柳草的话音消散在墙壁里,“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
容话从墙壁上回转过视线,瞥见慕别手里拿着的面具,白色的底面上描绘着怪异的黑色符文,让容话有种熟悉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慕别手腕翻转,那张面具便腾空消失。容话已经见怪不怪,“我们去找肖奶奶?”
“好。”
两人下到四楼,一条走廊扫过去,容话犯了难,“哪一家是?”
慕别随手指了右手边的一家,“这家。”
容话不疑有他,走到门前刚要去敲门,手又放了下来。
慕别说:“怎么不敲?”
容话蹙起眉,“见到老人家我要说什么。”
柳草是鬼,他又应该怎么告诉肖奶奶,他是来替一只鬼转达投胎前的话呢?非被人当成神经病抓起来不可。
慕别上前,曲指敲响门,“叨扰了。”
容话正诧异,门就被人打开,肖奶奶的身影从门后露出来。老人家探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你们是谁?”
慕别笑的温和,“您是肖奶奶吗?”
肖奶奶缓慢的点头,“是我。”
慕别把身后的容话拉出来,“这位是柳草在学校的音乐老师,常听柳草生前提起您,特意来拜访。”
慕别扯谎不眨眼,容话却还要跟着被迫圆下去,“肖奶奶您好,我是柳草的……音乐老师,姓容。”
肖奶奶打量着容话,晃眼看见他手上提着个摔变形的铁盒,表情有了变化,“你去过柳草家了?”
容话拿着盒子的手有些出汗,“去过了,没……没见到人。”
肖奶奶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拉开门,示意两人进来,“要是能见到人,柳草说不定还能活的长些。”
老人家居住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但收拾的干净整洁。屋内原本只开了一盏小台灯,能见度很低,肖奶奶将墙上的壁灯打开,屋内这才变得明亮。
容话第一眼就看见客厅靠墙的香案上摆放着一个相框,框内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笑容明灿,赫然是柳草。
“老师应该还没去过柳草的墓前吧。”肖奶奶突然说。
容话如实道:“没有。”
肖奶奶走到案前,抽出三支新香点燃,“要怪她那对不成器的爸妈,连个葬礼都舍不得替孩子办,新墓冷清的还不如旁边修了十几年的老墓……”
老人家转过头看向容话,“老师要来上柱香吗?”
容话说好,走到案前接过香祭拜,肖奶奶也顺势从他手里取下铁盒摆放在案前,视线随着缭缭青烟上升,变得有些恍惚,“柳草生前没什么交好的同学朋友,难为老师还记挂着她,特意跑一趟。”
容话插上香,慕别在后方适时出声,“她是个好孩子,她的离世我们都感到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