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与大魔王(184)
这么多伤,这么多血,他似乎还没有死。
他的身前站着三个人隐在阴影中的人,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烧红的刀,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的刺穿他的肩膀,胸膛,肚腹……
如此反复,动作机械又冰冷。
一刀正中他的心口,他好似被这一刀刺中了要害,痛的晃动身形,口中发出撕裂的痛嚎,拖血的发在这一瞬偏移,露出了他的耳垂。
那上面有一颗原本该晶莹剔透,泛着月华之光的耳钉,但此刻,却被血染成了鲜红色。
容话僵硬着手抓向画面中的人,眼前的画面却突然消失不见。
“心疼吗?”千面的声音猝不及防传入容话的耳中。
容话抬眼扫看四周,却没有发现千面的身影。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在心底告诫自己,那些画面是假的,是千面为了迷惑他造出的幻象,假象。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调整呼吸极力忽视心脏的异样,手把在换挡器上准备再次打火,千面的声音却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慕别真惨,死了这么多年,还在遭受这些酷刑。”千面叹息,“你那么喜欢他,难道就打算眼睁睁的袖手旁观吗?”
容话握紧档位,指节控制不住的发抖,“……滚。”
“你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为什么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千面声如魔音,“容话,这不像你。”
容话死咬着下唇,换档踩油,开出车库。
“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尔尔。”千面讽刺道:“可怜他把半颗心给了你,换来的就是你这样的冷漠无情……”
急刹车晚了一步,车头撞到了公路的树上,车灯噼里啪啦碎的彻底。
千面惊讶的说:“难道他从来没有告诉你,你体内的心脏是他的?”
容话前额撞在了方向盘上,旧伤再度裂开,可他却浑不觉痛。
他的心脏好似又被滚烫的尖刀捅穿,被撕裂的疼,被烫伤的疼。
容话双眼赤红,极力张大两张唇呼吸。
“你不信我,但慕天驰,你却不得不信。”千面胜券在握一般。
话音一落,容话的通讯里便传出慕天驰焦躁的声音,“容话?”
容话单手扶着通讯器,喉结滚了滚,片刻之后,他极难的出声说:“……慕别,他在哪儿?”
慕天驰很快道:“老祖宗当然是在渊泽。”
容话掐着通讯器的骨节泛白,额头上的鲜血滚下,滑进他的眼睛里。他费力的眨了眨眼,可噙了血的那只眼,视野却仍旧血红一片。
他喘息着又问:“慕别,他还好吗?”
慕天驰竟陷入了沉默。
容话不死心,重复一遍:“……慕别,他还好吗?”
慕天驰没有回答。
第96章 我在地狱01
朔月之夜,百鬼哭嚎,褪去人身,丧失理智,回到最初死时的模样。
“每个月的朔月,渊泽的鬼魂都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恶鬼。这是渊泽给他们无法投胎轮回的惩罚。老祖宗……也不例外。”慕天驰快速的说:“这件事,只有历代慕家的家主和先辈们才知道的辛秘。容话,我现在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你别冲动,现在就待在原地,听我的话好不……”
“学长,他很痛苦,他很痛苦。”容话打断慕天驰,苍白的手指不断解着安全带的扣,却虑试几次都没能将安全带解开,“我要去找他。”
慕天驰奔跑在去往地下停车库的安全通道上,闻言仰声道:“不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最终一咬牙,还是决定告诉对方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前几个小时接到祖宅长辈的电话,渊泽被老祖宗影响发生了异变,里面的鬼会吞噬掉你!包括老祖宗他本人,就算你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你,会把你当成食物——”
一阵忙音,将“吞掉”两个字盖住。
慕天驰一愣,反应过来再次向容话的通讯接连发出讯息,得到的是长长的呲声。
天地河,接连一色。
入目全是迷眼的红,一轮漆黑的月高悬天际,形似弯线带着残缺的平滑,像是将天空生生扯出一条口子。
容话穿梭在树林中间,他远远的看见那条被称为渊泽的蓝水河畔,此刻成为了血一般的艳红色,不再透亮清澈,变得浑浊脏腥,浸泡着无数厉鬼冤魂的血。
漫山遍野的无尘花,被一场无边的大火席卷,花被烧成了焦炭,枯萎的看不清原形。外形各异的鬼们走在上面,焦花被踩成了粉碎,他们梗着脖子鬼哭嘶吼,不断的破坏着渊泽里的一切,毫无理智,发泄着鬼无法抑制的本能,可怖又心惊。
星河浩瀚,花海浮沉,烁着光芒的蓝水河,如同童话世界里美好的一切,都是假象。
眼前,才是真实。
——这是,地狱。
容话该退缩,该返回。
因为这些鬼会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吃掉。可他脚下的步伐却一刻都停不下来。
他的慕别,他喜欢的人,正在承受着这世上最痛苦之痛。
体内对方留下的半颗心,此刻,正因为另外半颗的满目疮痍在叫嚣着疼痛,容话从心脏深处听到了另一颗主人的痛哀。
他在对他说,我好疼,你怎么还不来?
容话游过血河,河里的血滚烫,刺痛着他的皮肤。他浑不觉痛,径直游上岸,登陆到地狱的入口。
四散的鬼嗅到人气,纷纷停下了去往别地的脚步,一顿之后,不约而同的向他袭来,容话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一边绕过鬼群,一边朝向他张开血盆大口的鬼们挥舞木棍。
通往那处宅院的路只有一条,从各地聚集到这里的鬼只会越来越多,他不能在这里和这些鬼缠斗的太久。
容话浑身都是血,脑海却异常清醒,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水村的山洞里,稜岁企图掏出他的心脏。他那时候虽然意识朦胧,但隐隐约约记得,稜岁的爪子在扯出他心脏的前一刻,被一股力量震退,让他逃过一劫。
一只鬼咬住了容话的手臂,手上的木棍一松,掉进了脚下烧红的火焰里。
他在昏迷之前,责怪了慕别,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
可慕别明明一直就在他身边,慕别把心脏给了他,慕别无时无刻都在保护他。
他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被人呵护在心口,却浑浑噩噩。
容话掐住那只鬼的嘴,用了力,任凭那只鬼生生撕下了他一块肉,眼也不眨。他有些癫狂,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容话甩开那只鬼,另一只鬼噙着血的利爪朝他直直刺来,容话钳制住这只鬼的手腕,从他头颅的位置带来心脏处。
脆弱的皮肉很快被刺穿,心脏砰砰直跳,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这只鬼弹飞了数米远,后方接踵而至的鬼倒下一片。
容话捂着心口汹涌的血,跑向另外半颗心的主人。
血滴成线砸进火里,火焰扑闪发出滋滋的声响,颜色变得更深,更艳。
古式的宅院前前后后的门都大开着,半截粗长的锁链露了出来,从里往外延伸。
容话沿着这条锁链一直往前,穿过宅院,进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
这里太黑,他一点都看不见,只能手扶着一面墙壁往前走着。直到他听见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的碰撞声,他循声快步走过去,鼻尖里毫无预兆的窜进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还没有唤起他的理智。”苍老的声音叹息,“老朽的刀剑,也抑制不住他的邪念。”
“当年,就不该把他放出来,因果轮回啊……”
一口石棺沉在中央,厚重的棺盖掀开在一旁。一个人被锁链囚在石棺下,四肢都带着沉重的镣铐,铐上的锁链牢固的镶嵌在墙壁四周,拉扯着他的身体迫使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衣服,脸,头发。全部都看不出原样。
他像是,已经死了。
贯穿他心口的剑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抽了回来,他身上的血早就流尽了,一动不动的。那人却再次举起了剑,对着他千疮百痍的身躯再度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