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闹剧。
齐亓正坐在软榻上描画着图纸,听到这,他笔下一顿。
“知道了,辛苦诸位了。”
乔珩屏退了霜影,走到软榻边坐下,手支在炕桌上托着腮,笑看着齐亓,问道:“亭砚,在想什么?”
“我是在想,其实那间小院砸与不砸并无分别,都是一样的破烂……难为他们还如此大费周章的折腾了一番……君王昏聩,但君命难违,到底也是搭进了一条性命。”齐亓笑叹道。
乔珩冷笑着揶揄说:“废物养的饭桶罢了。”
对于皇帝和他的亲军,乔珩向来没什么好话可说。
齐亓却笑吟吟的看他,带着淡淡的温柔,眉眼如月,丹唇外朗。
“皇帝倒也做对了件事儿,就是将你召入了擎夜卫,否则,我真不知道要到什么年月才能遇着你……”不过这话一出,齐亓自己都怔住了。
总觉得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暧昧情话的意味。
乔珩也是一怔,随即柔笑着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成为擎夜卫,是他为族人平冤昭雪的唯一出路。
可这条路上的万重枷锁,却将他死死的禁锢住,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他曾痛恨过命运的不公,可在某一刻,他忽然间意识到,祸福本就相依,得失终是守恒。
那些挣扎在无涯苦海中的时光,好像终于能望到头儿了。
“咳,玊之,来帮我看看这张图纸吧,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再修改些的……”齐亓耳尖染着薄薄的桃红,只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
“好。”乔珩瞧了眼他烧红的耳尖,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唇角轻牵,专著的看起了图纸。
他想将心里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话宣之于口。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唯恐自己的唐突会再次伤害齐亓。
看着乔珩满含柔情的模样,齐亓的神思恍惚间出现一丝混沌。
他辨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同为男子,他不该有除同袍情谊之外的任何感情。
两个人皆是未识情爱,纵使曾有唇齿相交,也只道是情势所迫。
只敢将那些萌芽的懵懂爱意尽数压下,守着那道疆界,不敢逾距。
自从搬入乔府,齐亓几乎整日都和那些图纸泡在一起。
至于那枚银哨,乔珩只说让他代为收好,因此齐亓便一直揣在怀中贴身带着,日日不曾离身。
乔珩还似从前那般,事无巨细,体贴入微。
一晃十日之期已到。
清晨,齐亓慢吞吞的从床榻上起身,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袍。
推门,便看到乔珩负手立于门廊下。
他身着暗红绸锦绣金蟒袍,昂藏七尺,沉雄古逸,在晨雾里显得尤为醒目。
去往皇宫的路上,二人比肩而行,乔珩一如既往地替齐亓执伞。
勤政殿内。
“臣,叩见陛下。”
“草民,叩见陛下。”
明宥帝倚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拍子,慵懒的说道:“平身吧,齐卿快上前来让寡人瞧瞧。”
随后对齐亓狎昵的招手,一双细眼流露出浓重的戏谑,似虎狼吞食猎物前的,带着虚伪的慈悲,只待口中猎物垂死,再无反抗之力时便将它一口吃下。
默默吸了口气,齐亓在起身前偷瞄了乔珩一眼,只见他额角的青筋微微的暴起,双手紧攥成拳,因怒极他全身都在细微的颤抖着。
经过乔珩身边时,齐亓不着痕迹的握上他的手,掌心渗透出的温度抚顺着他的狂暴怒意,示意他万不可冲动。
“寡人近日新得了几壶好酒,齐卿可愿意同饮几杯啊?”不等齐亓回答,明宥帝便对低眉顺目立在他身边服侍的内侍摆手,龙袍宽大的袖摆扫过他的股间,满意的看着那人被激的不住地乱颤,他佞笑着继续说道:“宏福,替寡人取酒来。”
“是。”
齐亓年少时在北疆也常饮酒,他酒量不差,往往一坛烈酒下肚也不见醉意。
不知为何,明明皇帝赐的酒烈性与北疆的酒相差甚远,可三杯入腹,齐亓再抬眼看皇帝时,却总觉得一阵反胃。
“齐卿,寡人的酒味道如何?”明宥帝捉狭道,他脸上的堆满的欲望,没有半分凤子龙孙该有的威严庄重。
压下强烈的不适,齐亓恭敬的欠身回答道:“回陛下,确为好酒,只是草民风寒未愈,不宜多饮。”
“哦?既是好酒,齐卿更要多饮两杯,身子暖了,病才好的快些。”说罢,又令内侍宏福道:“去,给齐三爷斟酒。”
站在一旁的乔珩将皇帝的所为尽数看在眼里,他忍无可忍,上前几步,抱拳揖礼冷冷道:“陛下。”
“乔大人,你这是何意?”明宥帝挑眉,冷笑道。
“臣愿替齐公子,同陛下共饮。”乔珩声音冷的骇人,犹如自极地刮过的寒风。
皇帝眯起眼,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哂笑着说道:“这酒,乔大人可喝不来。”
乔珩瞬间明白那酒中的端倪,若是他此时佩刀在手,怕是早已架在狗皇帝的脖子上。
内侍宏福得皇命,谄媚的走上前,执着酒壶将齐亓手中的酒盏重新斟满。
早已察觉这酒有所异样,齐亓现下也更加肯定心里的猜测。
只是,饮尽数杯,寻常人早已受不住,齐亓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淡定自若,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宏福也傻了眼,心道:是咱家药下的不够么?
随即惶恐的看向皇帝,只见他阴沉着脸微使了个眼色,宏福马上心领神会的躬身而退。
不料他突然“哎呦”一声,身子往前扑倒在地,将手中的酒壶直接抛飞出去。
乔珩纵身上前一掌将它劈落在地,瓷片碎了满地,可是壶中的酒水还是依惯性而出,泼在齐亓的衣襟上。
宏福眼见事成,赶忙趴跪在地,惶恐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明宥帝忙斥责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带齐三爷到偏殿换身干净衣裳。”话语间却是带了几分愉悦。
“不必了,一点酒水而已,无碍。”齐亓说着拉扯起袖口,在胸前的擦了几下。
叮——
突然,一条帕子包着的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遭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掉出来?!
若让皇帝知道玊之暗地里豢养私士,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齐亓啊齐亓,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是何物?呈到寡人面前来。”明宥帝突然间口吻冰冷的说道。
宏福连滚带爬的从地上拾起那东西,哆嗦着捧到皇帝跟前。
皇帝低头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是一枚精巧的银哨,上头赫赫然的刻着一个“乔”字。
“齐卿,你来给寡人解释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明宥帝与方才判若两人,只见他阴冷的笑着问道,白齿森森透着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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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有大量修改,我哭的好大声,已经在申请解锁了
第十五章 醉吻(已删改)
齐亓不禁骇然,方才喝下的酒也在此时搅得他脑中一片混乱。
他见过沙场上敌人昭然若揭的嗜血杀意,明刀明枪尚且还有法子躲避。
可庙堂君心,比敌人更让他生畏,无需揣度,也知道一步错,步步皆错,确是难以逃脱……
“怎么?齐三爷不愿说?那么,乔大人你来说说吧。”见齐亓不答,明宥帝面色阴恻,转而问向乔珩。
乔珩抬眼怒视皇帝,眼底似乎有汹涌的暗流,他隐忍了太久,若今日真的走到山穷水绝处,倒也落得个解脱。
可他怎么能甘心?
大殿周遭的氛围剑拔弩张,宏福觳觫着跪伏在皇帝脚下,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乔珩拂开袍摆,身子直直的往下沉去,双膝触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自打五年前皇帝赐他蟒袍那日起,他便无需再行跪礼,现今一跪,这身赐服怕也是要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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