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心口一震。
看向卫瑾瑜的目光,终于露出惊疑。
卫瑾瑜:“你所担心之事,无非是平西侯收复西京之后,会以西京为据,威胁青州。本官可以向你保证,此事永不会发生。”
“待西京十三城收复,西京,将会是青州最强大最有力的屏障。青州和青州百姓,将再不必受离乱之苦。你谏书中的一条条谏言,也许短时间内无法实现,可只要你愿意努力等待,假以年月,必有功成之时。”
甘宁惊异于这短短几句话中传出的惊人信息。
思绪飞转间,恍然明白过来什么,不由目露动容,道:“可只要军政大权仍握在世家之手,即使收复西京,青州大局亦不会变,那些谏文,亦不可能有实施的机会。”
“那便彻底改变这个朝廷。”
少年郎一字字,清晰道。
甘宁再度一震。
卫瑾瑜垂目一笑。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世家与寒门的矛盾,大渊与西狄、北梁的矛盾,早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大风将起,甘县令当真觉得,青州府还能从暴风中心抽身而出么?这件事,夏柏阳兴许看不明白,然你甘宁,应该心如明镜。”
“到底是现在就送出这条命,任我杀任我剐,还是赌上这条命,为青州搏上一搏,本官想,甘县令应该知道怎么选。”
第147章 战西京(十八)
夏柏阳仍忐忑不安站在廊下交握的手掌里冒着汗,见帘子掀开,卫瑾瑜从内走了出来立刻上前行礼。
“大人……”
夏柏阳紧张往内看了一眼。
卫瑾瑜一笑:“夏大人很幸运,能有一位如此能力出众的下属兼军师。”
这话意味不明,喜怒不辨夏柏阳不敢轻易接。
卫瑾瑜已收回视线道:“青州府情况本官心中已有数。”
“今日本官自己去城中转转,诸位不必随行。”
夏柏阳一愣,垂袖恭谨应是。
等目送卫瑾瑜离开,立刻转身急入堂内。
甘宁仍跪在地上。
“怀之!”
夏柏阳唤了声,紧问:“钦差大人他……”
甘宁慢慢抬起头道:“钦差大人赦免了我的死罪。”
夏柏阳大喜过望:“当真?!”
甘宁点头。
“那你还跪着作甚快起来!”
夏柏阳喜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连忙把人扶起来,又捋了捋须困惑问:“我方才看钦差大人那模样分明是要治罪于你,怎么突然又……”
甘宁没有回答仍有些愣神望着窗外即使再姗姗来迟青州的春日也临近了枯木之上竟有一点绿芽冒出。
“那便彻底改变这个朝廷。”
少年钦差的话,仍如雷鸣一般回荡在脑海。
甘宁迟滞收回视线道:“下官正好有事和大人说。”
“世子,赵元从西京来了消息。”
城外驻军大帐,李崖从外进来,将一封信送到谢琅面前。
谢琅迅速拆开看了看。李崖见他面色凝重,忙问:“可是西京有了变故?”
谢琅手指压着信纸,道:“狄人撤退时焚毁了所有粮仓,眼下西京四城存粮最多只能支撑三日,必须设法再弄一批粮食。”
“这些狄人,着实可恶,焚毁粮仓也就罢了,竟连已经长出幼苗的良田也尽数烧毁,是铁了心一粒粮食也不给世子留。”
李崖捏拳。
“朝廷已经断了青州的粮草,青州府自身难保,肯定不会借粮给世子的。短时间内,世子再从哪里弄粮食去。”
“只要想弄,总有法子。”谢琅沉吟片刻,问:“上回让你查的青州匪寨分布,可查清楚了?”
李崖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纸递过去。
“查清楚了,都在地图上圈了出来,也请孟主事他们核对过了。只是经历过虎牢山之事,这些匪寨都加强了防守,白日里也紧闭山门,轻易不下山,世子想要如上一次一般从内部攻破,只怕不易。”
谢琅轻蔑一笑。
“你相信,豺狼会不吃肉,改为吃草么?”
“他们不下山,无非是觉得无利可图,抑或说,抛出的鱼饵太小,不值当他们冒险抢夺。”
在军事作战方面,谢琅素来雷厉风行,盯着那卷羊皮纸计较完毕,便吩咐李崖:“让一营、二营所有当值将领都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吩咐。”
李崖应是,踟蹰片刻,又道:“三日前属下又放了只信鹰试了试,通往北境的路仍处于封锁状态。”
谢琅没有多少意外。
默了默,道:“眼下形势,朝廷自然要防着我与北境联系,咱们剩下的信鹰不多了,日后与狄人作战还有大用途,从今日起,不要再往北送信了。”
“是,属下只是怕王爷和大公子会担心世子,甚至是……误会世子。”
更深一层的话,李崖没敢说。
谢琅看他一眼,眉间并无沮丧色,反而是如利剑出鞘般的锋芒:“我走到今日这一步,便是做了最坏打算,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记住,我们的未来在西京,以后,不要总想着北郡了。”
李崖重重点头:“属下明白。能跟着世子建功立业,比留在上京城里看那熊晖的脸色不知痛快多少。上京看着繁华,但世家一手遮天,皇帝表面宽和,实则多疑狠辣,根本不是建功立业之地。属下是个孤儿,命都是世子给的,这辈子跟定世子了,世子在哪儿,属下便跟去哪儿,属下只是担心世子的身体。上回上虎牢山,世子伤了臂,没养几日,就又攻打落雁关和西京四城,身上不知落下多少大伤小伤。大战本就耗损体力和精力,若回回都要以身犯险去那些悍匪口中抢夺粮食,世子身体如何受得住。”
谢琅重新展开那副巨大的西京地图,铺到案上,头也不抬:“都是一些皮肉伤而已,你如今怎么也学得雍临一般婆婆妈妈的,别废话,传令去。”
李崖不敢再多言,应是,领命退下。
出了帐门,就见帐外空地上立着一道素色身影,清秀若玉,风姿胜雪,素色广袖随风摆动,显然已经站了有一会儿。
李崖一愣,接着大喜,正要开口行礼,卫瑾瑜示意他不必出声,自己掀帐走了进去。
明棠照旧留在帐外看守。
“不是让你去传令了么?”
谢琅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李崖回来,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一抹素色,愣了下。
卫瑾瑜已施施然走上前,直接在案侧席上跪坐下去,盯着那地图看了片刻,道:“看来在下来得不巧,打搅世子处理公务了。”
谢琅目中犀利霎时烟消云散,唇角一扬,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刚巧从难民营出来,顺路经过,便过来看看。”
说完,卫瑾瑜道:“手。”
“什么?”
“手伸过来,我看看。”
谢琅面不改色把右手伸过去。
“我这手又糙又黑,全是茧子,有什么好看的。”
卫瑾瑜道:“另一只。”
“咳,左手右手有区别么?”
“伸出来。”
“好。”
谢琅只能依言换了只手。
卫瑾瑜道:“把袖口卷起来。”
“……”
谢琅顿时有些心虚,问:“做什么?”
卫瑾瑜看着他,反问:“你说呢。”
“……”
谢琅越发心虚,一边装模作样解护腕,一边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你这个钦差出行,夏柏阳和青州府的官员竟然没有陪同么?”
卫瑾瑜盯着他动作:“我没让他们跟着。”
谢琅挑眉。
“按照夏柏阳的性子,就算你不让他跟着,他多半也会诚惶诚恐远远跟着的。出了什么事?”
卫瑾瑜:“也不算什么事,只是借着说话机会,和这位夏知州还有那位甘县令好好聊了几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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