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瑜抬袖,不卑不亢施一礼。
答道:“督查院御史,卫瑾瑜。”
文尚一愣,皱眉。
好半晌,冷笑道:“我当谁,原来是首辅口中的不肖孙,为了往上爬连祖宗都敢出卖的小白眼儿狼啊。”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
“身为督查院御史,下官所行所为,皆是凭国法律法,而无任何私情。”
“倒是尚书大人身为七卿之一,罔顾事实,颠倒黑白,诋毁侮辱下官,还连带着毁坏首辅清誉,不知是何居心?还是说,文尚书是要当着阁老的面教导下官,身为御史,应当徇私枉法,而不应秉公守法?”
“你你你——”文尚气得两眼发黑,几欲吐血,食指中指并在一起,颤颤指着卫瑾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反驳,浑身哆嗦半天,只能朝顾凌洲道:“青樾,这可真是你教出来的好下属啊!”
顾凌洲这才侧目发话:“老尚书面前,不可无礼,还不与老尚书认错。”
“下官失言,尚书大人见谅。”
卫瑾瑜垂目,淡淡说了句,语气里毫无半分恭敬可言。
到底还有正经事,对方身份又特别,有太后护着,文尚只能强咽下这口郁气,道:“今日老夫过来,其实是有一件正经事要与顾阁老商议。”
“老夫马上就要致仕,礼部在六部中看着无足轻重,却掌着祭祀科举两件大事,稍有差池,那是要动摇国本的,这礼部尚书的位置,无论交给谁,老夫都不放心啊。这些日子,老夫是辗转反侧,悬心不下,思来想去,也只有老夫那个不孝子怀良,能勉强担此重任。”
“只是此事毕竟还得你们凤阁来裁夺,首辅与韩莳芳那里,老夫已经打过招呼,眼下,也过来与你说一声。”
“青樾,你应当没有异议吧?”
文尚书抬高了些语调,问。
说完,文尚书又捕捉到一道冷笑。
他不由眉峰耸立,目光咄咄逼向那站在角落里的少年郎:“你又笑什么?”
卫瑾瑜抬目,一脸无辜:“尚书大人听错了,下官没有笑。”
“……”
文尚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同时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出现幻觉了,依旧望向顾凌洲:“青樾,你就给个准话吧。”
顾凌洲道:“只要首辅与韩相没有意见,青樾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老夫还有事要忙,就不耽搁你办公了。”
文尚书起身,满意而去。
看着对方志得意满扬长而去,杨清不免冷笑道:“那文怀良,纨绔子弟一个,之前参与科考审卷,竟大意马虎到将两名考生的试卷弄错,险些酿成大祸,幸而师父明察秋毫,才挽回一劫。这位文尚书,竟然能大言不惭说满朝文武中,只有他这宝贝儿子文怀良堪任礼部尚书一职,可真是要教人笑掉大牙。”
“这文尚书老来得子,可真是把这个宝贝儿子捧到天上去了。”
顾凌洲没接话,而是看了眼乖巧站在身后的少年,道:“你如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卫瑾瑜展袍跪下,规规矩矩伏地请罪。
杨清刚要说话,顾凌洲已道:“起来吧。”
**
出了督查院,心腹立刻迎上来,察言观色道:“看老大人神色,那位顾阁老,是应了大人所请?”
文尚抚须道:“老夫资历摆在这里,他顾青樾就是再清高,也得给老夫这份薄面,想当年老夫入主凤阁时,他顾青樾和韩莳芳,都是站着同老夫禀事的。如今虽时移势迁,可只要文氏不倒,陛下对老夫的信任和倚仗不减,这朝中文武百官,上京诸世家,都要给老夫这个面子。”
“大人说得极是。”
“少公子若是继任了尚书位,大人的门生故吏,会更加死心塌地效忠文氏。”
“是啊。”文尚苍老面上现出几分睥睨色:“上京诸世家,虽以卫氏、姚氏、裴氏为首,可这三家之后,必有文氏一席之地。那些见风使舵的宵小,以为老夫致仕,便能将礼部这杯羹从文氏手里夺入自己口中,简直愚蠢至极。”
“要不是顾青樾此人难搞定,老夫根本不必出马,这尚书位,也必是文氏子弟的囊中之物。当年诸世家歃血为盟,那碗血里可有老夫一份……”
文尚及时收了嘴,道:“先回礼部吧。”
来到马车前,车前没有摆脚踏,而是跪着一个人。
文尚瞧着对方,道:“梁音,等老夫致仕了,你便继续给老夫的儿子当脚踏吧,这一辈子,你是注定要被老夫踩在脚底下了。”
名叫梁音的人没有反驳,恭顺道:“大人请上车。”
“哈哈。”
“要是教人瞧见,当年铁骨铮铮的梁音梁大人,如今竟是这副卑贱模样,你说,世人会作何反应。”
文尚直接踩着梁音的背脊,大笑着上了马车,在梁音背上留下一个泥脚印。
**
长乐坊是北里规模最大的赌坊之一,一入夜,赌客盈门,沸反喧天,不输北里任何一家欢娱场所。
礼部侍郎文怀良便是其中一员。
文怀良痴迷博戏,是这里常客,刚进来,便被赌坊里的堂倌引到了贵宾区域,堂倌鼻梁上长着一颗大黑痣,笑着问:“文大人今日想玩什么?”
文怀良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老规矩。”
“得嘞。”
堂倌领着文怀良来到赌桌前,一大堆赌客正在对着桌上一只倒扣的碗喊着押大押小,稍时碗揭开,三只六面骰上,皆是一个赤点朝上,有人欢呼有人跺脚扼腕。
“呦,这不是文侍郎,快请上座。”
见文怀良过来,众人纷纷让开,让文怀良坐到主位上。文怀良受恭维惯了,心安理得坐了下去,既坐了主位,筹码自然不能太少,免得让人看轻了。
文怀良在赌场里摸爬滚打多年,自有一手高超赌技,那便是能隔着碗,靠着听音来辨别骰子大小。
可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运气格外差,一对耳朵仿佛失灵一般,越听越乱,屡屡出偏差,没多久,文怀良鼓囊囊一个钱袋就见了底。
“怎么,文大人该不会总共就带了这么点钱过来吧?”
有人故意问。
文怀良岂能说是,只能咬牙,把腰上挂的家传玉佩当筹码押了出去。
可惜又输了。
文怀良呆若木鸡,眼瞧着祖传的玉佩就要被人收走,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忽越过人群,抢先一步压在了那玉佩上,接着一道声音道:“文大人的玉佩,我替他赎了。”
众人循声一望,见是一个温雅如玉,穿浅绿绸袍的少年郎。少年郎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搁在赌桌上,问:“这钱可够?”
第067章 金杯饮(十五)
望着赌桌上摆着的面额整一千两的银票不仅一众赌客,连文怀良本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小兄弟,你真要用一千两来赎这块玉佩?我们可没零钱找你。”
对面坐庄的人问。
他们这一桌的赌注加起来才几百两若真是一千两赎一块玉佩,他们可是大大赚了。
少年抬指,将银票往前一推道:“长乐坊的规矩在下自然清楚只要诸位肯把玉佩归还给文大人,这银票便归诸位,咱们银货两讫。”
“爽快!”
坐庄的锦衣男子使了个眼色,家仆立刻将银票收起,让文怀良把玉佩拿了回去。
文怀良虚惊一场。
这玉佩虽算不得多贵重却是文氏祖传之物真要输了出去将来被人一传扬他们文氏的脸面可要被他丢光了。
他那日日将文氏荣辱挂在嘴边的爹第一个饶不了他。
“小兄弟请留步!”
见少年转身要走,文怀良忙站起来分开众人追了上去。
少年停步转身一笑,问:“文大人是在喊在下么?”
上一篇:穿成非酋的SSR
下一篇:男友是万人迷,而我是路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