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很快就转到了长宁子的书房内叙话,茶水喝了两大壶,待到天黑时,方才将第一页完完整整地破译出来。
哪知第一页所言是些儿女情长的闲话,大抵是书者在追悼自己的妻子,还有两句没头没尾的小诗,听起来颇为凄凉。
陆常月暗想:尘艳郎年纪不大,他若要找出其中真意,又没明丹子的帮助,不知要多么费时费力才能得知这一页内容,到时却发现是些废话,可想而知他当时要多么恼怒。
不过转念又暗想:只不过他也确实是个奇才,竟能在数年内破译那许多古籍,将那记载的逆生之术加以改造,若非他心术不正,只怕名声可远超当年的灵煜。
这两本古籍都并不薄,待到入夜,长宁子请他们吃了一顿清净的素斋,又送去客房休息,倒是明丹子不眠不休,显然打算将熬夜工作贯彻到底,没奈何,只能加快时间手抄一本继续研究,那两本古籍仍被崔嵬带走。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长宁子二人虽对那两本古籍甚是喜爱好奇,但却知理应避嫌,不当起贪婪之心,并没向崔嵬索取,只好言相求,留了两本手抄,来日存于藏书阁内。其实这两本书送给天玄门也没干系,崔嵬对此事并不在乎,不过他此刻戒心未消,便只允诺了他们可手抄回去。
如此过了三日,明丹子废寝忘食,几乎睡在了藏书阁内,本来精心打理的头发都乱做了鸡窝,倒是崔嵬与陆常月吃饱睡暖,在天玄门度过了舒坦的三日,他们二人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进入藏书阁,又存了他意,这三日来反倒与天玄门弟子往来更多。
他们是长宁子的贵客,许多使剑的弟子都听过藏锋客的威名,便来向崔嵬讨教;至于陆常月,他到底是剑阁之主,学识渊博,许多弟子同他论道,皆是满载而归。
长宁子虽不知道陆常月与崔嵬为什么要来天玄门做慈善,但总不见得是来抢徒弟,更何况人家好心指点,总不能把人家打出去,便也埋头于古籍之中,期盼早破其中玄机。
这日陆常月与崔嵬在花下饮茶,此时春意渐浓,桃花新绽,香气甚是馥郁,陆常月饮了口茶,望见远山遥遥,缓道:“不过是两本书,已叫明丹子如此心力憔悴,我听你说那地宫之中书卷不知凡几,当真不知他年纪轻轻,是哪儿来的这般本事。”
崔嵬忽道:“师兄,他出名之时,年纪还尚小么?”
“是啊。”陆常月略微沉思,想了想当年之事,缓缓道,“我记得才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谁也不知他的来历,也不知晓他的本事,都惊叹他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修为,倒也有人猜他是一些作古的老前辈门下弟子,只是都苦无证据罢了。”
崔嵬“哦”了一声,他道:“我明白了。”
陆常月不由奇道:“你明白什么?”
崔嵬却闭口不言,显是没有理会他的打算,反而慢慢垂下脸,全然神游天外的模样,这德性在小辈看来,自是高深莫测,可对于陆常月而言,只不过是师弟的又一次叛逆任性,叫人不由得想要叹气。
陆常月心道:也不知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反正你师兄我是什么都没有明白。
第194章
又一日清晨,崔嵬在房中仔细翻阅明丹子送来的译本,忽听外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他将书籍合上后就起身外出,才没走多久,只见外头站着数十人,定睛观瞧,分辨出来原是十几个天玄门弟子在拦着那群鲛人,她们今日又来了,只是不知怎么的推推拉拉竟到此处来了。
其中一名鲛人眼尖,一眼就见着崔嵬,立刻告诉了她们为首的那名鲛人,那领头的鲛人本是仰首挺胸与几名弟子争执,这时也顾不得这些少年人,顿时看了过来。这些鲛人不知怎么,好似心神合一,才一个看过来,便全数都看了过来。
换做旁人恐早已怯阵,崔嵬平生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因而不过微微拱手行礼,倒没太大反应,有名天玄门弟子顺着他们看转过来,上前见礼,苦笑道:“惊扰崔前辈清修了。”
“无妨。”崔嵬也有几分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等那弟子详说,为首的鲛人已分开天玄门弟子走了过来,众人不便动手,自是阻拦不下她,她肌肤生得晶莹剔透,确是雪白,却又有几分玉润,模样倒有些异族风情,长发微卷,犹如海草舒展,正直勾勾地盯着崔嵬。
崔嵬略一失神,忽想到于观真蓬松的长辫,不由得嘴唇微抿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看向了这名鲛人女子,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人家对自己有意,想来对方上门定是有些要事。
果然,对方打量了他片刻,方才启唇道:“我听说你好本事,前几日天玄门险些叫那条钩蛇逃了,却被你抓住了。”
这鲛人说话的语气很缓慢,也很平静,并没什么七情六欲,大概是久居上位的缘故,听起来还有几分高高在上,不过崔嵬望着她的眼睛,知晓她其实并无轻蔑之意,只是语气使然。
只是此言一出,天玄门弟子不免露出不忿之色来。
“是天玄门将它重伤在前。”崔嵬虽得了一声赞,但并无喜悦,只淡淡一笑道,“崔某路过而已,不敢居功。”
那鲛人微微蹙眉,显然是不太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也可能是并不太理解凡人的弯弯绕绕,又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又道:“无论如何,你到底是帮他们擒下了那只钩蛇,是也不是?”
崔嵬沉吟一声问道:“不知姑娘到底想问什么?”
他并没正面承认,不过鲛人心思单纯,只当他是默认了,对这种问题回问题的方式不太习惯,迟疑片刻后才道:“那钩蛇可能掳走了我的两个同族,我来向天玄门讨要。”
崔嵬心下一动,又问道:“可能?”
鲛人没什么太深的心机,问什么便答什么,点了点头道:“他们被穿着天玄门衣物的人骗走后失踪十多年了,可是当日天玄门也失踪了一名弟子,长宁子怀疑他们都已受害,这些年来我们抓了南海许多作恶的散修与妖类,却没一个承认,我昨日听说了钩蛇被擒的事,今日便来了,还不知道他是不是。”
“原来如此。”
其中天玄门弟子试图发言,却屡屡被其他几名鲛人拦下,崔嵬看了看他们,总算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那不知道姑娘找崔某有何要事?”
鲛人道:“明丹子说钩蛇是你抓的,功劳属你,天玄门说了不算,需你松口才行。”
难怪她会来此。
若无意外,那名天玄门弟子与那两名鲛人都是尘艳郎所为,长宁子与鲛人都想先知晓当初发生了什么,好为弟子或是同类雪恨。可是无论如何,到底是穿着天玄门衣物的人骗走了那两只鲛人,因而天玄门理亏在前,到底不便严词拒绝鲛人,这才踢来这么个烫手山芋。
想来多年来,这种拉锯战也有过不少。
崔嵬无意淌这趟浑水,更何况他心知肚明凶手是谁,知晓在这钩蛇身上定然得不到结果,微微笑道:“这倒着实高看崔某了,这擒下钩蛇的首要功劳乃属明丹子长老与这几位天玄门弟子才是。”
这时崔嵬目光微微扫过几名弟子,这几名弟子正是年轻气盛,叫他目光一过,只觉得心头热血翻滚,他们尚还年轻,听不出话语中藏有许多陷阱,不由得脱口道:“不错!”
只是此事虽是事实,但弟子们说完仍是不由得一阵面红耳赤,见崔嵬毫不居功,倒叫他们觉得自己好似在抢功一般。
鲛人的脸色一沉:“那你到底有没有帮忙?”
“崔某所为,无非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些虚言,鲛人并不爱听,不过她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沉着脸扫过众人,大抵是有些恼怒的,然而最终语调又归于平静:“明丹子果又骗我。”
说罢便转身离去。
之前来与崔嵬见礼的那名弟子这时终于能够张口了,然而到了这会儿,他也实没必要再张口,看着崔嵬欲言又止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几名弟子看不出门道,不明所以,只围上来询问:“师兄,怎么了?”“师兄,咱们还追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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