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真笑道:“我的意思是本以为不论如何,人总会自己瞎编出些传说来。”
管家忙道:“确实有些读书人编了些话出来,只是都不成气候,有人说她是河神的女儿,还有人说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甚至还有人说是山鬼化形,全都没有个准话,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不在意了。”
未东明一乐:“倒是实诚。”
没有传说的神女巨石像,反倒更加引人浮想联翩了,至于化了形的山鬼……
于观真一下子就想到了阿灵,不知道这神女像到底是人工产物,还是确实是阿灵的亲戚,他正想得入神,未东明忽然推他一把,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想到个人,说不准她会知道这石像的来历。”
未东明讶异道:“能认得出这石像……少说也有四五百来岁,这样的修为恐怕已是地仙,当初留名的几位兵解的兵解,隐世的隐世,早就没有消息了,你别是唬我,名字说来听听看。”
“是崔嵬的母亲。”
未东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妙。
接下来的风景虽是秀丽,但再没有神女像那么夺目的存在,于观真顿时失了兴致,再没多久就上了岸坐轿子,一路直进到城主府里去。
城主府修建得颇为富丽堂皇,白城主早已经在外等候,他一改之前不卑不亢的英豪姿态,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见多出个人蹭饭也是神色不变,将管家挥退后,迎着几人进到名为“曲水”的楼阁之中。
于观真对此人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主要奔着套话的目的而来,因此对这场宴席兴致缺缺,不过上到二楼之后他忽然来了点兴趣。
二楼大厅里居然被装扮成一处别致的幽林,崇山峻岭缩小数倍摆放平整,其中山石起伏,绿草花树,白沙铺面,逼真之处犹如当真身临其境,蜿蜒曲折的河道由青竹剖开两半相连接,流波潺潺,水中自有落花飘零。
一名美艳的紫裙妇人正在从坛子里舀出酒液倒入青竹连通的水渠之中,那酒液是碧绿色的,清澈见底,气味香醇。
好家伙,这水渠里的水只是拿来运输酒杯的,居然也用美酒,真是浪费。
于观真很是见不得这种资本主义腐败,不觉蹙了蹙眉,未东明轻笑了声,道:“流觞宴,呵,有意思。”
莫离愁不太明白,也不怎么怕丢丑,就探头问未东明道:“九幽君,流觞宴是什么?”
他这话问得十分天真,紫裙妇人脸上立刻流露出轻蔑的神态,只是很快就掩藏起来。
“蠢小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未东明轻斥一声,转头看了眼显然不打算尽责的于观真,只得没好气地转回去。
九年义务制教育还没来得及普及到这个时代呗。
于观真坦然地装着死,不是他偷懒耍滑,不想尽职尽责发奋当个新时代的好老师,实在这不是教导范围之内,有关曲水流觞的典故他只能想起个《兰亭集序》,再说谁知道这种宴席有没有什么别的含义。
至于胡诌一通,莫离愁倒是敢信,他敢说吗?
丢人也要讲个基本法吧。
第158章
骂归骂,未东明对莫离愁倒还有些心软,因而仍是耐心解释起来。
“曲水流觞本是祓禊后的习俗,洗濯去垢之后,众人坐于河渠两边,由上流放下酒杯,任由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此人一饮而尽,意味消灾去厄。”
“不过后来就被文人墨客玩出花样,就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单纯的酒宴罢了,有些人会在自家院子里挖个水道。”未东明抬抬下巴,“也有些人就像这儿一样,喏,花重金做个小园林出来。”
莫离愁“哦”了声,问道:“那白城主特意请举办这桌流觞宴,意在洗濯去垢,还是消灾去厄?”
这流觞宴是白城主宴请三人,如果是为了洗濯去垢,消灾去厄,那他们算是什么。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于观真一下子就直起了身体,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莫离愁,心道: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天然黑是怎么回事。
本来乐呵呵的白城主脸色猛然变了,忙道:“九幽君!白某绝无此意啊!”
紫裙妇人也不禁瞧过来一眼。
未东明放声大笑起来,轻而易举地夺过了主导权,把这话题揭过去:“臭小子!听点东西就敢张嘴,在这儿胡说什么呢。哎,好了,你好歹是个城主,看你吓成这个模样成什么体统,也没有什么大事,坐吧。”
他分明是客人,姿态却比主人更主人,大袖一挥,让众人落座,居然没个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祓禊是洗濯去垢的习俗,白城主之所以安排曲水流觞宴,意思就是之前双方发生的不快与龃龉都如流水一去不返,之后的关系也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未东明对杀人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对方丢了一条胳膊尚且如此上道,他自然不会故意叫人难堪。
白城主见着他们赏脸,这才松了口气,擦擦汗道:“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
于观真淡淡道:“是我的徒弟。”
白城主一下子又站了起来,他当初就是跟白鹤生打交道得以求到缥缈主人门下,知道缥缈主人的徒弟意味着什么,一时间觉得背上也都是冷汗,忙结结巴巴道:“原来是小仙长。”
莫离愁却是理也不理他,让白城主有些下不来台。
未东明有意缓和气氛,当即欢笑起来,给了一个阶梯下:“俗话说有来有往,既我介绍了个人给白城主认识,不妨白城主也介绍介绍这位风华绝代的佳人如何?”
紫裙妇人仍自顾自地舀酒,闻言才展颜一笑,眼波流转之处,似是对众人都含情脉脉。
即便于观真也不得不承认,她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线,媚骨天成,风情万种。
莫离愁直男指数令人发指,全然无动于衷;于观真如今是湾仔码头,单纯地欣赏了一会儿,不免又想起崔嵬来,心道崔嵬的眼睛倒比这姑娘好看得多了,倘若他在这里,连这美酒色泽都得被比下去。
不过要是让崔嵬站在这里舀酒,只怕天底下敢落座的人没有几个。
白城主察言观色,知道未东明不再追究了,顿时恢复了原本的从容,朗声大笑起来:“这是贱内。”
这句话让莫离愁跟于观真都下意识看向了未东明,想起他之前所说的话。
未东明该不是能掐会算吧?
而阿绮则冷清清地站在于观真身后,她的目光幽远空茫,魂魄早已逍遥而去,只剩下这具鲜活的身体供人驱使,再不会感受世间七情六欲,自谈不上欢喜悲伤。
白城主说得既洒脱,又坦然,对阿绮几乎视为无物,显然他早已将这个女子的情意忘在脑后,或者说全然不在意了。他向那紫裙妇人招了招人,稍稍示意,那妇人才放下手中的木勺,娉婷地行了一礼:“妾身见过诸位仙长。”
介绍过人之后,流觞宴终于开始,未东明先前捏着鼻子当了马仔,自然肩负起说客套话的重责来;于观真虽然应付过不少酒会,但是无奈尘艳郎不是这种人设,逼得他硬生生把一肚子的场面话吞回去,毕竟他要是跟白城主寒暄,那就太给面子了。
至于莫离愁……
指望他干什么都比客套强。
酒过三巡,酒跟客套话都逼近清空的情况下,终于可以开始谈正经事了。
未东明挪了挪身体,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有几分慵懒的模样,白城主正要招呼,就被他一只手停住,慢条斯理道:“今日过来倒不止为了喝酒,我们为何来此,白城主不会真的一无所知吧。”
这时于观真与未东明的目光刚一交汇,就明白过来是时候开始诈人了。
阿绮是世间唯一存在的火血傀儡,尘艳郎不但将她还给白城主,还帮忙拿下了一座城池,明面上看来,受益者只有这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城主,考虑到这位白城主不可能是他爹也不可能是他儿子,更没可能是孙子——更何况尘艳郎对亲人未必有多留手。
那么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特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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