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置身于滚烫的蚕茧,肉/体难以挣脱就罢了,连无形的神识也被梵楼压制得死死的。
“滚……滚开……”
沈玉霏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睁着泛红的双眼,双手撑在身前,无力地推搡着已经失控的妖修。
梵楼恍若未闻,属于螣蛇的神识好似化为了巨蛇,要将沈玉霏吞噬。
“阿楼!”
沈玉霏眼角的一滴泪,蹭在了梵楼的颈窝里。
箭在弦上,妖修却生生地僵住了。
“宗……宗主?”梵楼恍惚地捧住沈玉霏的脸,“你……哭……”
“住口!本座……本座才没有哭!”沈玉霏胡乱扭开头,死都不承认,心中曾经涌现出一瞬间的委屈。
是了,委屈。
因为,刚刚,他寻不到,那个在他眼中,永远都听话的梵楼了。
梵楼深深地吐出一口热气,忍得额角青筋直跳,却也当真没有继续。
梵楼哑着嗓子问:“宗主,是不是……难受?”
“本座不想要了。”既然心中生出了不安,沈玉霏自然不会让自己继续受委屈。
他一巴掌糊在梵楼被汗水浸透的下腹,指甲恶狠狠地扣过沟壑,然后不顾梵楼的恳求,当场化为了软绵绵的小蛇,趴在枕头边,蜷缩着生闷气。
“宗主……”梵楼没想到,沈玉霏会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妖修单膝跪在榻上,伸手捧起了不理人的小蛇。
“嘶嘶——”
沈玉霏将自己盘成了一小团。
“宗主,情毒……还未解。”梵楼大汗淋漓地哄着他,“属下知错了,属下……还像以前那样,与宗主双修,可好?”
所谓的“以前那样”,指的是,梵楼在沈玉霏重生前,只被允许,神识相交之事。
原本都将脑袋藏进蛇身的沈玉霏,猛地张开嘴,对着梵楼的手指尖儿咬了下去。
……寻常蛇,自然伤不到梵楼。
但沈玉霏张嘴,就算是伤不了梵楼,梵楼也会主动逼出一滴血珠,让他高兴。
小蛇啃着梵楼的手指,尾巴因为愤怒,甩来甩去。
胡话……
都是胡话!
梵楼嘴里说出来的,没有一句话,不是胡话!
若是回到从前,那么,他成了什么了?
沈玉霏并非真的厌恶了梵楼,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在床榻上,展露出的脆弱。
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尤其是在梵楼的面前,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掌控着主动权,偏偏因为情毒……
不,不仅仅是因为情毒。
沈玉霏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如此崩溃,还有别的原因。
倘若完全因为情毒,他对梵楼的感情,就如同重生前一般,唯有厌恶与排斥,可现在,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的心里压根没有半点不满。
他……他连变成小蛇,都像是在同梵楼“撒娇”!
沈玉霏气的哪里是梵楼?
他气的是自己。
小蛇缠在梵楼的手指上,仿佛在用梵楼的手指磨牙。
浑身燥热的梵楼,看着看着,金色的蛇瞳中溢出了零星的笑意。
宗主没有厌恶他。
毕竟,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宗主的厌恶。
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有感受过宗主的厌恶了。
细长的蛇信卷走了猩红的血珠。
沈玉霏将梵楼的血吞进了腹中,身上的蛇鳞顺势抖了抖。
螣蛇的血,对于已经成为白矖的沈玉霏而言,简直比美酒还要香甜。
只见小蛇“啪嗒”一声从梵楼的手指上栽进柔软的枕头,一身精致漂亮的蛇鳞都炸开了。
“宗主?”
梵楼到底也没变成螣蛇多久,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继承而来的复杂传承。
妖修急急忙忙地将深陷在枕头里的沈玉霏捞出来,“宗主……你……你怎么——”
梵楼话音刚落,手中的小蛇就主动变回了人形。
双颊绯红的沈玉霏紧贴上来:“阿楼……阿楼……”
梵楼下腹一紧,不由自主地揽住了他的腰。
“进……进来!”沈玉霏欲哭无泪。
梵楼来不及翻找的回忆,他已经猜到了一星半点。
螣蛇与白矖护为伴侣,那么双方之间,必定有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沈玉霏没有猜错,那么,梵楼的血对他而言,等同于“情毒”。
或许不止是血……
沈玉霏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打起颤。
他瞪着双被水汽冲得眼神都柔软的眼睛,语无伦次:“不许……本座不许你——”
梵楼感受到了沈玉霏的邀请,一边兴奋地交替着两根,一边喘息着问:“不许……什么?”
沈玉霏说不出口。
梵楼缓慢地眨动着眼睛,细密的睫毛上,悬着一滴从他眼尾蹭上的泪,一时间,福至心灵。
梵楼托着沈玉霏的后颈:“宗主,别怕。”
沈玉霏习惯性地反驳:“谁说本座……谁说本座怕?!”
“宗主,属下不会忤逆你。”梵楼兀自道,“只要您不想……属下不会伤您。”
与沈玉霏的气急败坏相比,梵楼的一番话算得上冷静自持了。
沈玉霏竟被说得心脏狂跳,连妖修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只一个劲儿地晃动着酸软的腿,翻过来调过去地嘟囔一句“本座一定要杀了你”,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双眼。
……他还是选择相信梵楼。
梵楼的睫毛又是一颤。
那滴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刷子似的长睫,在沈玉霏的鼻梁上,碎成了小小的水花。
“属下……遵命。”
妖修的神识再次纠缠上来。
只不过,这一回,无论是沈玉霏与梵楼,都没有再停下。
+
原本,解除情毒,只需要神识相融即可。
但在一滴螣蛇的鲜血的加持下,别说是十五了,沈玉霏差点被缠到下个月的十五,才从床榻上爬下来。
梵楼不愧是妖修,尤不知足,还想诱惑沈玉霏化为蛇身,与蛇身的自己亲热。
若不是沈玉霏坚持,怕是真要连着度过两次情毒了。
只不过,即便真的离开了床榻,沈玉霏也累得不等梵楼跪在地上,替他将搭在肩头的衣袍抚平,就化为小蛇,趴在了妖修的头顶,一动不动地补眠。
梵楼抿了抿唇,缓缓起身。
他伸手,为自己幻化出一身漆黑的劲装,然后仔仔细细地戴上了沈玉霏给他的面罩。
做好这一切,梵楼打量着一片狼藉的床榻,眼神里金光反复闪烁。
他舍不得让“临月阁”平白散去,趁沈玉霏不注意,偷偷动用妖力,将浓云凝聚的阁楼,无限缩小,最后藏在了储物囊中。
梵楼头顶的小蛇,眼皮微颤,似有所感,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将小脑袋塞进蛇身,继而再也不动了。
人间已至盛夏时节。
梵楼带着化身为蛇的沈玉霏回到幽都城,曾经因为海中月而繁华无比的城镇,如今已经成了流民聚居之所。
失去了家园与亲人的幽都城人,眼神空洞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哪怕是看见修士,也没有了先前的殷勤劲儿。
梵楼悄无声息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现身。
他知道自己面上的面罩引人注目,便隐去了身形,在城中飞速地搜寻起来。
即便沈玉霏不说,梵楼心里也记挂着那条被轰去半条蛇身的黑蛇。
被他夺走了螣蛇身份的黑蛇,与孟鸣之融为一体,落下甬道后,就下落不明。
幻境已破,双头蛇肯定已经回到了现世。
孟鸣之……
梵楼的后颈传出一阵骨骼碰撞的脆响。
他藏在脊椎中的长刀蠢蠢欲动,恨不能当即就饮尽曾经能引起宗主注意的,孟鸣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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