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名字!你管剑叫威猛就算了,叫我段瑟!”
他总算把这句话喊出来了,顿时感到身心一阵畅爽。
原先因为讨厌段浩延这个混账老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但是见识到舒令嘉的取名水平之后, 段瑟才发现果然凡事都怕比较。
——没有最烂,只有更烂啊!
舒令嘉一时未置可否,看来对威猛还是十分情有独钟。
此刻不是辩论的时候,段瑟暂时忍气吞声,又着急地催促他:“我用我的姓担保, 刚才那人绝对就是段浩延!他没死,你快追啊!”
舒令嘉奇怪道:“我追他做什么?又不是我爹。”
段瑟急道:“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讲的吗!一个大侠在路上看见奇怪的事情,是一定要尾随过去探个究竟的,然后惩奸除恶,行侠仗义,开启一段传奇的故事,拯救这个肮脏的俗世!”
“……”
舒令嘉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漠然道:“不是大侠,不感兴趣。”
段瑟气道:“天呐!这是一只狐狸应该有的说话风格吗?真冷漠!那你就当帮我个忙呗,我一把天下无敌的盖世神剑为你所用,难道你不应该帮我解决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吗?!”
舒令嘉没理他,也没停步。
段瑟道:“你再这样,以后打架别想让我干活!”
舒令嘉眼皮都不抬,说道:“随便。别忘了,你已经认主,所以你只能当我一个人的剑灵,但是我可以拥有很多把剑。”
段瑟差点被他气到升天。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发现舒令嘉七拐八拐,竟然找到了出口,然后直接飞身而起,闪出了秘境。
段瑟一怔,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舒令嘉屈指结印,在空气中点了几下,顿时有一道亮银色的线浮现出来。
段瑟道:“……啊,追踪术?你刚才在段浩延身上下追踪术了?”
舒令嘉道:“是。”
段瑟道:“那,那你刚才故意气我?”
舒令嘉道:“嗯。”
段瑟:“嘿!”
舒令嘉忍不住笑了:“行了,走不走,走就快点。”
段瑟白嚷嚷了一通,这会自己一想,也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身形一晃,缩回了剑里。
舒令嘉便顺着段浩延离开的路线追了出去。
两人都是脚程极快的高手,这一追一逃,很快便出了青丘。
方才的秘境之中极尽阴暗诡谲,一出了山洞之后才陡见天光大亮,春色明媚。
舒令嘉眼见段浩延的身影已经过了河堤,也不用御剑,一提气便从湖面上直掠而过。
身畔柳丝轻扬,青山叠翠,足下湖水澄澈,倒映云天,美不胜收。
眼看前方人影愈近,舒令嘉足下不停,袖风一扫,平静的河面上顿时掀起一条水龙,直冲着前方卷去,势要将他拦住。
就在水龙堪堪出水之际,前方的桥洞下面,竟然划出来了一条小船。
船头坐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手持横笛,悠然而奏。
舒令嘉出手的时候早已经用灵识探查过了,一整片水域上明明再无他人,这条船简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带着股诡异之气。
舒令嘉眉头微蹙,反手下压,水龙反落入水,在四周激起漫天水花,小舟剧烈摇晃起来。
那舟上之人收笛跃身而起,身形飞掠,灵气涤荡,一股寒意陡升,两人之间的水珠瞬间化作万千冰凌,向着舒令嘉掠去。
此人绝对是少见的高手。
舒令嘉目光一冷,反手拔剑。
剑刃在日光之下闪出一线冷芒,随即全然出鞘,无数道剑气瞬间迸散,与迎面击来的水珠兵刃交织成网,横亘在二人中间。
少倾,坚冰碎,水珠溅,流光一爆,河水荡涤。
舒令嘉势如破竹,踏水前掠,两人同时落在小舟之上。
身形交错瞬间,舒令嘉的剑锋划向对方腰间,眼看只有毫厘之差,竟被那人硬生生攥住了手腕,使他分毫不得寸进。
舒令嘉毫不停顿,左手一拳向着对方胸口击出,那人也同样抬起另一手相接,手掌包住了他的拳头。
舒令嘉挣了一下没挣动,只觉得手臂一酸,心中微惊,没想到对方还是个这么硬的茬子。
但他的心思转的极快,见此人将自己制住之后,两只手便也同样无暇他顾,顿时来了主意。
满天水雾之间,舒令嘉抬起头,吸气冲着面前的一滴水珠一吹。
那枚水珠便陡然反向飞出,向对方眉心打去。
舒令嘉在僵持中倏出奇招,便算是制住他的这位高手也猝不及防,偏头躲避,头上的斗笠却掉了下来,露出一种俊美逼人的脸。
舒令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一怔过后,心里顿时一声冷笑。
——拦他的人,竟然是景非桐。
方才还在秘境当中,这会倒是跑他前面来了,蹿的可真够快的。
以景非桐的心机,段浩延没死这件事他不会不知道,或者说很有可能就是他设计的。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就算是当狐狸的时候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气运,也不代表舒令嘉便会因此对这个人产生什么亲近和信任的感情。
景非桐毕竟是整本书中最后意欲灭世的反派,他的内里绝不会像表面那般温润无害。
舒令嘉还记得目前自己是易容成了狐族少主明绡的模样,按理说和景非桐应该是从未见过的。
他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请问为何挡我去路?”
景非桐还抓着舒令嘉的手,没有作答,似是在这种时候出了神。
带着杨柳香气的微风吹过来,将刚平静下来的河水上漾起浅浅的波纹。
片刻之后,景非桐才笑了一笑。
他沉默的样子像是含着某种迷惘的痛楚,而一开口,便是春风吹绿漫山翠色,重新牵起遍地风流。
“我瞧着今日天气晴好,本想体会一下独自泛舟赏景的乐趣,只是刚刚上了船,便看见一道人影从我面前闪过,还意欲伤人。”
景非桐将舒令嘉放开,摊开手掌,把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当时我被此物偷袭,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兄台,故而出手。看来……是误会了?”
舒令嘉看了一眼景非桐手里的东西,只见是几枚淬了毒汁的银针,针尖处微微泛蓝。
他无从判断这是不是段浩延的东西,但威猛在手中颤了颤,似乎认识此物。
舒令嘉稍一感应,发现自己下在段浩延身上的追踪术已经不见了,心中猜疑更深,冷淡地说:“我也是在追这个人,若不是阁下出手,怕是现在人都被抓住了。”
景非桐歉然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既然如此,不如我将功补过,陪着兄台去将这人追回来吧。瞧他出手如此阴毒,两人相互照应着,或许也可稳妥一些。”
他语气不疾不徐,说话时微带笑意,显得风雅从容,十分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舒令嘉道:“尚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景非桐拱手笑称:“景非桐。”
舒令嘉倒是真没想到对方会以真名见告,打量着他挑眉笑了一下,也拱了拱手:“原来阁下便是碧落宫的景殿主,倒是我方才失礼了。在下青丘明绡。”
“狐族少主……”
景非桐莞尔,略低了低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抬手道:“明少主,请。”
两人各有思量,又对对方都有些提防和猜忌,表面上倒是客客气气的,一同去找段浩延的踪迹。
舒令嘉隐隐觉得,景非桐好像是故意纵容了段浩延的假死,又是故意把他放了出来。
如果排除“景非桐暗中恋慕段浩延多年,不忍下手还他自由”这种猜测,那就是景非桐想靠段浩延去寻找什么东西了。
既然对方主动邀约,怕是也有看着他的意思,舒令嘉索性就彻底瞧个究竟。
毕竟不管是不是待见这个人,他都得承认,待在景非桐身边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需要担心自己会灵力耗竭变成狐狸,随用随补,简直像是穷小子突然暴富一样,畅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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