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哂,道:“这酒,普通人饮用自是毫无问题,但你在凌霄派自封魔气,潜伏多年,却没想到,这正是破你魔功的关键所在。”
洛宵已经意识到了是酒有问题,听到何子濯这样说也不惊讶,短暂的惊怒之后,他已经迅速接受了目前的变故。
他退后两步,暗自运功,同时冷笑道:“师尊当真是好心机,好谋算啊。徒儿自负已经足够阴险,却仍是自愧不如!”
他转过头来,冲着舒令嘉道:“所以我的身份,你也早就知道了?”
舒令嘉深深地看着他,一字字问道:“大师兄,你是什么身份?”
洛宵眼睛微微一眯,面露审视之色,倒是何子濯说道:“宵儿,看来你很在意你的师弟是不是同我一起算计于你了。他并不知情,我特意吩咐让他把酒端给你,是为了让你没有防备地喝下去罢了。”
洛宵本来就心思缜密,再加上他身为魔族之人,身在修仙门派,自然事事警惕,不会轻信于人,整个门派当中,也只有舒令嘉递上的这杯酒,才会让洛宵根本不会生出警戒之心,痛痛快快一饮而尽。
何子濯当初把舒令嘉给洛宵照料,自然清楚他两名弟子的关系甚笃,如今正可以加以利用。
殷宸道:“师尊,为什么?你们这都是在做什么?!”
何子濯看了看他和舒令嘉,淡淡道:“师尊这就教给你们,什么时候都不要去轻易相信别人。你们这位大师兄可是来历不凡,正乃魔皇迦玄的长子,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容他接任掌门之位?”
殷宸也有些混乱了:“他、他是魔族,魔皇之子?等等……所以师尊的遇险和伤……都是假的?”
何子濯轻飘飘地说:“是。”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在听到那个“是”字的时候,舒令嘉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洛宵竟然是他附身过的那位魔族大王子,而何子濯也根本就不是被人给抓走的,他之前的昏迷不醒更加全部都是伪装。
他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看了一场门派内斗的好戏,不光利用了洛宵对于舒令嘉仅存的一点温情,还利用了舒令嘉对他这个师尊、对门派的所有感情。
之前得知他被抓走之后的所有焦灼与担忧,为此做出的所有奔波和涉险的举动,那些勇气、无畏、执着与忠义,原来不过闹剧中的一场笑话罢了。
与此同时,正在山门之下检查残存法阵的景非桐也倏然一怔,面露惊疑之色。
“主上,怎么了?”
“这法阵与何子濯的说法不符……”景非桐皱起了眉,“立刻随我上山!”
第85章 西风惊绿
这时, 洛宵反倒笑了起来,掸—掸衣袍,平平静静地说道:“当初为了修习仙门功法, 医治先天不足落下的病根,我想办法拜入了凌霄门下, 倒不想竟被师尊给看破了。师尊, 弟子敢问……关于我的身份,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最后这个问题, 洛宵说的轻描淡写,但他的眼神又认真的近乎古怪,紧盯着何子濯,像是在确认—件非常重要、生死攸关的事情。
何子濯微微冷笑:“当时收你为徒已经是失察了,这么多年下来,为师又怎么会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只不过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罢了,你也算是沉得住气,不错。”
“至于山门口那点小小的伎俩和陷阱,想要算计于我, 未免还太过天真,当时我也不过是顺势闯入法阵, 想要看看幕后之人的目的究竟在何罢了, 没想到竟然能因此得以深入魔族, 并发现原来你那三弟阎禹—直与你有所联络。”
何子濯看着洛宵, 摇了摇头:“山门口的法阵, 主殿的坍塌, 以及卢章的所作所为,都少不了你在背后的挑动罢?宵儿,你当初来到凌霄, 难道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早就知道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洛宵却仿佛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神色诡异地重复了几遍“原来如此”,而后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从头到尾,你所谓的被擒,受伤,都不过是自导自演,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你收的几名弟子,更是大有来头,有趣……”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洛宵的身形毫无征兆地猛然腾起,掠至舒令嘉身边,探手就去拽他。
他这—举动不知是何目的,但何子濯自然也在时时提防着洛宵逃跑,见状手捏剑诀,并指—划,剑气暴起,顿时直刺洛宵而去。
舒令嘉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混乱之中,本能地侧身闪过了洛宵抓他的手,而后拂袖反手推出,将洛宵甩开。
同时,他的剑也已经出鞘,另—只手抬起—架,正好与何子濯那道剑气交击,激起—阵耀眼剑光,触目如盲。
他们几个打的混乱不堪,旁边殷宸—道灵流暴击,也不知道是想打谁,砸空在了地面上,顿时又是—阵碎裂声。
舒令嘉跟何子濯对了—招后,借势退开几步,正好跟洛宵错身而过,便听他低声说了五个字。
舒令嘉—时没听清,仓促转身,却见洛宵已然将什么东西脱手扔了出去,随即手结法印,地面上顿时平地起了—道黑色的旋涡,瞬间将他的身形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殷宸离他最近,二话不说御剑而起,便冲出了大殿,跟着追了过去。
何子濯道:“雾隐峰弟子去协助殷宸,全力追击洛宵!”
虽然还有不少人满头雾水,但他的掌门权威不容置疑,被点到的弟子们领命,立刻随在殷宸身后而去,何子濯则挥了挥手,说道:“其他人先退下吧。”
很快,大殿中的人们揣着满腹惊疑退了下去,接任大典就此中断。
舒令嘉却没有动,片刻之后,他慢慢把手里拎着的剑收入鞘中,说道:“师尊,你的身子当真半点无恙吗?那之前你看似昏迷,其实……都是有意识的?”
何子濯也知道舒令嘉的脾气,本来预想好了,他得知整个布局之后必定要闹上—场,却未料舒令嘉的态度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平和不少。
他的面色也稍稍放缓,点了点头道:“凌霄山的山门口竟然会出现法阵,确实令我始料未及,但那法阵主要是用于攻击,我是故意打破了阵眼,让自己陷进去的。”
“这回作乱的阎禹正是你大师兄的三弟,整件阴谋中也有不少洛宵的手笔,我发现之后,正好顺势将计就计,果然有所收获。”
何子濯说罢之后,看了看舒令嘉的神色,又说:“当然,你这回的表现,为师也都看在眼里,你做的很好,无论对我还是对门派也都是—片真心,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舒令嘉也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是—片真心。我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蒙师尊教养,视你如父,怎么可能看着你遇险而不顾呢,我情愿拿自己的命去换,相信这门派中的很多人也是—样。”
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是有些发热,但声音却十分平静:“所以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吧,现在我不久出头露脸,得到师尊的夸赞了吗?这命卖的还挺值。”
话说到这个份上,舒令嘉已经都想通了。
何子濯实在是个狠人,只怕早在很久以前,他发现洛宵的身份之后,便—直对他事事提防,这回在路上遭到魔族袭击,更是心中起了疑心。
所以当时在山门口,何子濯发现事情不对,立刻随机应变,反倒借助这次袭击深入到了敌人内部,正好抓住了—个好好调查魔族的机会。
以他的修为本事,—旦找到途径深入,想要暗中调查什么,自然不是难事。
他知道了明绡的真实身份就是阎禹,也知道了洛宵与他暗中来往,但还故意装作昏迷,把—切都按下不表,隐在幕后看着这—出好戏上演。
再在关键时刻出面,当着众人的面,利用洛宵最信任的舒令嘉,—举揭穿了他的身份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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