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幽灵后的我天天看自己被绿(28)
“到底是长什么样的小神仙能让我们姜总动凡心?”
“要不再找那个服务员回来看看?”
“叫什么来着?”
“你这什么记性,不是刚刚才说的吗?夏北光!”
“哟,听名字就不同凡响。”
“我们姜总一出手,哪有拿不下的人?”
姜兴的口吻依旧很冷淡,完全听不出什么情绪:“就是瞧着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神情促狭。
“原来是我们姜总心里住了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陈一终于上完了一天班,累得半死不活,终于挤上了公交车回家。
正是下班高峰期,密闭的车厢里空气十分浑浊,油腻腻的汗味、刺鼻的廉价香水,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有人眯眼抽烟,有人高谈阔论,有人玩手机默不作声,仿佛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
穿白色衬衣的年轻男人,一边费力地夹着手机一边低三下四地解释,而电话另一头的怒骂,即使隔着人群也依旧听得清晰。面色疲惫的年轻母亲努力哄着啼哭不止的婴孩,脚边放着棉被与行李,而穿着校服的中学生笑意盈盈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明天春游的目的地,一派天真烂漫,不知世事。
大家各司其职,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将目光分给一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各色年龄、各色职业的人群泾渭分明。
熙攘又陌生的人群交织成一副普罗众生的画卷。
对陈一来说,崭新又稀奇。
他努力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寻到了一个自己的位置,一手紧紧抓着吊环,大概原主有晕车的毛病,所以浑浊不明的空气令陈一隐隐觉得有些恶心。
青年大脑混混沌沌,一天的弯腰低头让他腰酸背痛,下班前遇见的客人死缠烂打,灌了陈一不少酒。此刻酒意上头,合着晕车的毛病,胃便抗议起来,不服气地翻江倒海,闹着脾气。
陈一努力抑制着喉咙间翻涌而上的酸意,抬眼看向窗外万家灯火,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雪白灯柱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之中被拉成一条弯弯扭扭的直线。
透明的玻璃倒映出陈一的模样,眉眼疲倦,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陈一愣了愣。
就像是愈发迟缓的神经在逐渐坏死的过程之中终于尝到了一点痛苦与危机,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哀鸣。
陈一想起姜兴如同注视陌生人一般的漠然目光,觉出几分失意来。
从前种种,已经烟消云散且无法追回。
他所拥有的,只是身为夏北光的人生。
陈一下车之后就扶着垃圾桶吐了出来。他一边吐一边摸索着口袋,掏了好几下,才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脏渍,然后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继续往昏黑的小巷走。
小巷前的有一条新马路,在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身上只盖了层脏兮兮的薄被,面前摊着的塑料纸上讲述着她是一个可怜的脑瘫患者,甚至无法独立行走。小小的铁碗里只放着几个零星的硬币。
看起来好像跟夏向阳那个小崽子差不多。陈一想,回忆起那张黑瘦黑瘦的小脸,他心中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怜惜来。
青年好不容易发次慈悲,掏出了钱包,却发现自己钱包甚至比女孩面前的铁碗还要干净。
陈一:“……”
他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自己堂堂陈家大少爷居然会有一天比路边的乞丐还穷得叮当响。
皮鞋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一叠儿清脆的响声。女孩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了眼铁碗,并没有多出钞票,只是自己的薄被上盖了一件淡灰色的外套。
她有些疑惑。
远处的陈一在昏黄的灯光下走得晃晃荡荡,弯弯扭扭。
在初秋冰凉的空气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
第30章 假死
“砰砰砰。”
“砰砰砰。”
夏向阳听到这一连串的敲门声就跑了出来,搭了个小板凳,透过猫眼往外看。
只瞧见陈一晃悠了几下就伸出手来,拢住了猫眼,还特别贱兮兮地补了一句:“嗨,偏不给你看。”
夏向阳:“……”
小孩将反锁的门给打开了,陈一身子不稳,差点栽了进来。
夏向阳退后了几步,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话:“哥哥,你怎么一身的酒气?”
陈一笑眯眯的,也不告诉他,只问:“吃饭了没有?”
夏向阳摇摇头。
陈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块煎饼:“喏,奖你吃的。”
“哥哥今天不做饭。”陈一靠在玄关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脱衣服:“我要洗澡,头晕死了。”
夏向阳瞠目结舌。
“你……你怎么在小孩面前乱脱衣服?”
陈一扭头望了他一眼,见夏向阳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没忍住掐了一把他的脸:“这是我家我乐意。”
夏向阳说:“你以前都会回房间再脱衣服的。”
然而醉得晕乎乎的陈一根本没心思听小孩说话,哼着歌就开始脱裤子和袜子。
夏向阳只得跟在他身后,捏着鼻子亦步亦趋地收拾陈一扔得天南海北的衣服。
“洗澡,洗澡。”他进了浴室开始胡乱地哼着,比打了鸡血还亢奋,随便挤了点东西就往头上搓,打出的泡泡被水流冲进了眼睛里,刺得陈一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四处摸索着,却没摸到毛巾,有些生气了,冲着外头大吼一声:“李管家,我的毛巾呢?我不是说了我洗澡的时候毛巾要放在凳子上吗?”
“而且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平常吃的零食和红酒放哪里了,咦浴室怎么这么小,不对不对,我的按摩浴缸呢?天黑了吗?灯为什么这么暗,还是陈家要倒闭了需要省这么点电费?”
“为什么没人理我?都给老子等着,现在就来收拾你们。”
里头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水流声依然哗哗地响着。过了半晌,才飘来陈一虚弱但清醒的声音:“夏向阳进来扶我一下,好痛。”
夏向阳:“……”
过了半个小时,陈一才从里头湿漉漉地出来了。他围着浴巾,脚步虚浮,面如菜色。
他先前疯得厉害,也全然忘记了要注意伤口,直到猛地被泡沫与热水一浸,才硬生生给疼清醒了。
夏向阳坐在沙发上就着客厅里昏暗灯光,一边写作业一边吃煎饼,那灯瓦数很低,故而很微弱。为了与纸面凑得更近些,夏向阳总是写着写着就忍不住低下头去。
当他又一次凑过去的时候,额头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将他压回到了板凳靠背上。小孩闻到一股沐浴露与水蒸气的味道,微微抿紧了唇。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了陈一散漫的语调:“凑这么近,不怕瞎掉?”
夏向阳不理他。
陈一屈指敲了敲他毛绒绒的头顶:“我跟你说话呢,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夏向阳从牙缝里憋出“知道了”三个字眼。
得到回应的陈一这才心满意足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别写作业了,跟哥哥聊聊天。”
夏向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喝醉了?”
陈一:“……”
陈一:“不是。”
夏向阳:“可你之前一直在浴室里叫嚷着什么李管家什么按摩浴缸,那些是什么?”
陈一:“问那么多做什么,写你的作业吧,臭小子,跟你这人聊天真没意思。我走了。”
夏向阳:“……”
“对了。”陈一走到一半想起相框的事情,又倒了回来:“放在我床头柜那张照片是什么?”
夏向阳:“是全家福那张吗?”
陈一:“全家福指的是你,我,还有那两个到现在都没出现过,不知生死的父母吗?”
“不是不知生死!”夏向阳忽然急促地打断了陈一,继而又沉默下来了,语气变得有些黯然:“妈妈是得尿毒症去世的。”
“就在两年前……”
陈一沉默了片刻:“爸爸呢?”
“爸爸有一天出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陈一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又笑了起来:“干什么,又哭丧着一张脸,你哥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夏向阳抬头看向他,目光沉沉:“你真的是我哥哥吗?”
陈一的笑容骤然凝滞了。
小孩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不语了。
“我不是你哥哥,还能是谁?是神仙?是妖怪?是鬼?”
他仔细观察着夏向阳的神情,发现当他说到“鬼”这个字眼的时候,对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夏向阳。”陈一油然生出一种古怪的直觉,眯起眼:“你告诉我,8月5号到6号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
“还有,在我8月8号醒来之前,你是不是来过我的房间了?”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是不是……看见我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
小孩紧紧攥着笔,脸色苍白,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鲜血,一副恐惧到极点不愿回想的模样。
陈一心软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夏向阳,你听说过假死吗?”
小孩过了很久,才摇了摇头。
陈一就说:“有些动物在陷入危险会触动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出现假死状态,古代有一种术法,叫做龟息术,也是这样的。能让活人看起来毫无声息,像死人一样。”
“所以我当时只是因为受了重伤,陷入了假死。并不是真的死了,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