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42)
不知道这人又在想什么,刚才还好好的,这脸色说变就变。
“还有,我这几天会从网上找找房子,尽快吧,最晚下周日之前,我会从你那里搬出去,你要是不想养阿杜,我会尽量找能养狗的房子。”
祝玉寒打开门:“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就这一句话,让傅怀禹浑身血液凝固,炎炎夏季,竟感到一丝冷意。
“你又发什么疯。”傅怀禹一个箭步冲过去,关上门,将祝玉寒拖回来。
“你要是想办这个案子我可以向上级申请不接手,为什么要因为这种小事闹脾气。”
祝玉寒抬头,眼神犀利:“闹脾气?我们非亲非故,我想去哪就去哪,想怎样就怎样,管得着么你。”
傅怀禹愣了下,忽而抱住他,将他紧紧揉进怀中:“我说真的,我不办这个案子了,也不当警察了,我不会再和你抢了,你喜欢和储荣一起办案,我也不会再管了,别撵我走行么?”
祝玉寒猛地推开他,使得他一个踉跄撞在墙上。
“你他妈做警察是为了过来谈恋爱的嘛?”祝玉寒怒喝一声:“你才是疯了吧!”
接着,祝玉寒推门走出去:“喜欢这间办公室你就待这儿吧,我走。”
在震天响的关门声中,傅怀禹只是愣愣的伫立在原地,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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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森正优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摘下老花镜,从容过去开门。
就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正气喘吁吁站在门外,汗水浸湿前额碎发,衬衣领口大开,领带也歪到了一边。
“谁啊,是怀禹么?”傅怀禹母亲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怎么这么狼狈,进来吹会儿空调凉快一下。”傅家森赶紧去拿脱下。
傅怀禹拉住他爸:“别忙了,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们说点事,说完就走。”
傅怀禹他妈听到动静,病恹恹地走出来,拿过纸巾替他擦汗。
“什么事这么急。”傅家森忙去倒水,递给他的宝贝儿子。
傅怀禹捏着水杯,摩挲着杯壁,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伤口怎么样了,好点了没。”傅怀禹他妈说着,拉开他的衣领要去查看枪伤。
“好了,别担心。”傅怀禹握住他妈的手:“先坐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两位老人家坐在沙发上,看着儿子这样子,不免担心。
他们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不过,傅怀禹这个人自小冷静高傲,小时候就爱臭美,上学路上不小心弄脏校服,他能课也不上跑回家洗衣服。
而今天,他满头大汗,衣服也乱七八糟跑回来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老两口甚至担心着他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
“我喜欢一个人,认识他九年了,之前在一起七年过,分手两年,最近想把他追回来。”
两人一听,一直悬着的心才稳稳落地。
“这是好事啊,找个时间把她带回来,爸妈帮你说说。”傅怀禹的妈妈脸上笑容舒展开。
“但是,他是个男的。”
第40章 偏执(7)
刺耳的急救车声,刺眼的急救室红灯。
劈头盖脸的怒骂,从天而降的耳光。
傅怀禹在向家里坦白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以为最差不过挨一顿男女混合双打,但老天爷似乎给了他最难堪的解决方式。
当傅怀禹的妈妈在听闻这一消息后,向儿子确认了好几遍,都得到儿子肯定的回答后,血压突高,血液直冲大脑,接着失去意识。
急救室外,傅怀禹站在一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家森在门口踱来踱去,头发仿佛一瞬间全白。
他眉头紧拧,手背青筋暴起。
“那个男人是谁。”半晌,傅家森站定在傅怀禹面前,眉间一道深深的沟壑。
“不能说。”傅怀禹声音很轻,几乎不可闻。
“为什么不能说,是我认识的人对么?”傅家森声音陡然提高几分。
“爸,您别怪他,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我一直对他穷追不舍。”
“别叫我爸!”傅家森冷喝一声:“我受不起。”
傅怀禹抿紧嘴巴。
“你说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是不是真要气死我们你才甘心?”
“对不起……”傅怀禹自知无理。
“不用说对不起。”傅家森从口袋里掏出笔和小记录本。
“写。”他将纸笔扔到地上。
傅怀禹愕然抬头:“写什么。”
“关系断绝书。”
“爸!”傅怀禹戚戚喊了声:“您就非要这么绝情?”
傅家森抬头死死盯着他:“我绝情?你妈现在还在急救室里,你反过来指责我绝情,傅怀禹,你心可真狠。”
傅怀禹望着地上的本子和笔,没动。
“傅怀禹,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那人断了联系,这辈子都别再见他,要么写父子关系断绝书。”
傅怀禹自小成绩优异,听话懂事,是父母的掌中宝,一直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一句重话也没对他说过,想要什么都会答应他。
所以傅家森现在开始反思,傅怀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因为自己把他给宠坏了。
而傅怀禹,竟然真的乖乖捡起纸笔,写下断绝之言,接着将硬皮本递给傅家森。
傅家森看着那份“父子关系断绝书”,看了许久,浑身颤抖不止。
他拉过傅怀禹的手,从钥匙链上解下瑞士军刀,刀尖划过指尖,殷红的血丝流了下来,接着在断绝书的署名处重重按下。
继而又划破自己的手,按下指印,撕下那张断绝书,将本子甩在傅怀禹脸上。
坚硬的外皮在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明天我会拿到公证处,以后,我们傅家,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财产,你一分也得不到,现在你住的房子,是我买的,户主写的是我,麻烦你还回来。”傅家森的声音冷到冰点,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
傅怀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个扇形的阴影:
“我知道了。”
“我和你妈含辛茹苦抚养你三十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男人重要,我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在傅家森声声怒骂中,傅怀禹缓缓走出医院。
炎热夏季,竟然感觉到一丝寒冷,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穿多厚也没用。
来到已不属于自己的楼下,抬头望去,一盏明灯,清冷孤寂。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迎上来的是阿杜。
傅怀禹蹲下身子,抱起阿杜。
诶诶诶?傻老爹竟然主动抱我了?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汪?
祝玉寒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间,见傅怀禹正蹲在玄关,雪白的衬衫上落了几滴血点。
“你——”想说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咽回肚子里。
这个时候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灾难。
他掏出钥匙,放在桌子上。
“阿杜你要养么?”祝玉寒穿好鞋子,望着那个略显萧条的背影。
傅怀禹没动,也没说话。
“说句话吧,别假装自闭。”
祝玉寒望着他:“脸怎么了,你不会学那些脑残非主流去自残了吧,这可不像你啊。”
算了,心狠终究不适合自己。
“你什么时候不想养了,再送回我那里,它就暂时先拜托你了。”说着,拖着他的行李箱打开了家门。
“我爸妈已经不要我了,你也不要了么?”
在临出门的前一刻,他听到这样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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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寒轻车熟路的找出创可贴,仿佛对这屋子里一切物品摆放都了熟于心。
“你的意思是,你和你爸妈坦白了么?”
傅怀禹低着头,头发垂下,盖住眼睛。
其实对于傅怀禹此次冲动之下的坦白,自己真的很想骂他一顿,但想想,骂也无济于事,说实话,本来得万千宠爱下长大的他忽然有一天失去了所有,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而傅怀禹,不敢对祝玉寒说出傅家森给他的两个选择,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躲,躲得远远的,他太了解祝玉寒这个人了。
而现下,用愧对父母之恩换来的感情,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失去了。
傅怀禹失了力般倚在祝玉寒的肩膀上,双眼呆滞无神。
“这间房子他也要收回,我得另找地方住。”傅怀禹喃喃着。
“我已经找好了,不然你就住到我那里。”心里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说了又后悔。
真是纠结的选择。
“你别担心,你爸爸只是一时生气,哪有真不要儿子的父母,等他气消了就好了,别太悲观。”祝玉寒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傅怀禹闭上眼睛,眉间一直没有舒展开,眼眶通红,看起来像只受了伤的野兽。
“但愿吧。”傅怀禹声音很轻,像只气泡,稍纵即逝。
“好了,我和房东约了一会儿看房子,你不如先去医院看看你妈妈。”
傅怀禹点头,站起身子,踉跄一下,勉强扶住墙:“一会儿给我打电话。”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
祝玉寒心里很清楚,傅怀禹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是没理由往外择的。
他忽然想起上官示迪,那个为爱杀人分尸的女孩,或许对她来说,死亡已经是最好的归宿,如果她活着,根据刑法从轻判刑,蹲完了监狱出来,她要一生都背负着为了同性爱人杀人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