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江霍不合的传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霍少德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依旧能把局势搅得天翻地覆,是扎扎实实的燕海浪尖一号人物。卜然和他一同出入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好自己。等回到燕海,江名仁就算把卜然时时刻刻都拴裤腰带上,也绝不会让霍少德再有机会接触自己弟弟。
钟秦一直守到飞机按时起飞才放心离开。
千米高空之上,邢以愆一上飞机就忙着工作,神情十分严肃,抢在航班提供免费WiFi的半小时里分秒必争地打完了三通网络电话,跟岭南政府和银行的人分别约好了答谢饭局,回复完所有邮件,还抽空用8条长达60s的语音指令对秘书处本月工作做出了犀利点评,并指点下个月该如何改进。
卜然一个不相干的人坐在旁边都压力山大,小心翼翼地吃冰淇淋面包,努力装透明人。
——上天保佑,他以后上班不要遇到这种领导。
“所以下个季度起给你们全体上浮10%绩效,增加2天年假和2个实习生名额。”
——上天保佑,他以后上班可以遇到这种待遇。
邢以愆正在筹谋打断霍伟兆房地产生意的资金链的事,在地产遍地爆雷的当下,动点手脚再容易不过了。暂且处理完所有工作,他一瞥卜然,小孩正用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向他双手献上了一杯水。
邢以愆交叠的双腿换了个上下位置,纸杯被他握得有点变形,紧张的情绪就像里面的水一样要洒出来:“等下了飞机,咱们吃顿午饭,我有事情想和你说……”昨晚他彻夜未眠,再三权衡,反正真实身份曝光之后横竖都是死,与其让卜然被动发现被骗,还不如他主动坦白,兴许死法能美观点,更重要的是,能降低对卜然的二次伤害。
卜然眼神微动,并没有与对方对视,只笑着点了下头。他转头继续看论文,一只手不小心越界到了旁边,立刻被那人握住了,翻来覆去地把玩不肯放开。邢以愆的目光流连在那根细长无名指上,英挺浓密的剑眉沉沉压住半阖的眼帘,堪堪遮住里面无法诉说的眷恋,唇角勉强抿出的弧度越来越勉强。
最后直到睡过去了,卜然也没再尝试把手要回来。
时间简直快到残酷,三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邢以愆”该在南岭就此驻足了。
今天两人的话都不多,下机时不约而同地闷头走路。
突然,邢以愆注意到廊桥出口站着两个男人,他们在往来如梭的候机旅客中并不扎眼,但之所以被一眼注意到,是因为这两个人刚才就坐在他们后面的位子上,先一步下了飞机却没有离开,其中一个借转身快速瞟了他们一眼,然后低头嘴巴开合说了什么。
这是个常见的盯梢汇报的姿势。
“我去打个电话,你帮我把包放到寄存处可以吗?”邢以愆没等卜然回答,已经步履匆匆先行一步,手里同时拨通了当地朋友的电话,余光瞥到那两个男人果然都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坠在他身后。
他长腿阔步往人多的地方走,眼角注意到前面候机人群里又站起来两个人一齐迎向他,心中一沉,旋即掉头向另一个方向——他跟卜然只剩不到三个小时了,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节骨眼生事……
那边卜然在机场晃悠着找存包处,把包交出去前大致检查了一下内容物,看到了一张印着国徽的淡蓝色小卡片。不知为什么一阵心虚,他先环视一周确认真人不在现场,才拿出来仔细打量。
身份证上清清楚楚印着“邢以愆”的姓名和照片,岭南省炎江市人,政府认证过的合法中国公民。他并不知道的是,真护照此刻正被霍少德揣在兜里,这张假证只是防止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卜然临时起意想看一眼。这下刚好派上了用场。
如此一来,近几日徘徊在卜然心头久久不散的那片巨大疑云已打消了大半,瞬间天清气朗,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连蒸发着刺鼻消毒水的机场空气都闻起来甜丝丝的。
卜然紧绷的肩头沉下来,唇角不自觉上扬,打量邢以愆那张端正帅气不苟言笑的证件照,怎么看怎么满意,想起这些日子竟没留下一张他的正面照,于是掏出手机留了个念。
收起卡片前,脑海里残留的那点习惯性的求知欲,纯粹是鬼使神差般在作祟,让他熟练地打开了浏览器,用搜图功能对准了那张照片,毕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无论长相气质还是财力地位,总让他直觉邢以愆不只是个普通私企小老板。
下一秒,搜索结果铺天盖地地冲进眼底。
每条新闻标题上陌生的“霍少德”三个字晃眼到头晕目眩,一股锋利的刺痛从太阳穴直冲耳膜,世界像拉断了警报线一样尖锐刺耳地鸣叫起来!跟随这个名字,无数细节从翻涌的回忆里争相浮上海面,那个黑暗中凌辱他、践踏尊严他的恶魔,渐渐有了清晰的容貌,幻化成了他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的那张脸……
卜然晃动了一下,手扶柜台,仓促地将包递给工作人员。
他下意识转身向邢以愆离开的方向走去,连行李也忘记拿上,脑海里只余混乱嘈杂,邢以愆与霍少德完全不同的两道声线强行杂糅在一起,用同一张脸同时说着最动听的情话和最令人胆寒的话语。
“你叫什么名字。”
——【邢以愆】
“醒醒,咱们该开始了。”
——【怕黑?】
“计划去东南亚旅行吗?”
——【我对当地熟,一个人旅游是不是没意思】
“卜然,你怕我吗?”
——“有什么好怕的。”
“我父母亲姐的尸骨未寒,就躺在城东墓园!他凭什么还活着!凭什么!!”
——“无论他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要听不要管,这都不是欺负你的借口。”
“你再也忘不掉被男人操到高潮,女人没办法满足你了。”
——“我喜欢你。”
“这就是其他男人的精液,专门为你收集的。”
——“我喜欢你。”
“所以卜然,来生孩子吧。”
——“卜然,我喜欢你。”
“卜然。”
——“卜然。”
他们一齐喊他的名字,一齐钳住他的双手,一齐剖开胸膛挖出他血淋淋的心脏,一齐蒙住他的双眼将精液射进他身体里。
呵,世事怎可如此荒谬?
卜然下意识向邢以愆离开的方向走去。可追过去要做什么呢,拆穿他?质问他?惩罚他?他其实……更想逃避。
脚步一顿,霎那间只觉天旋地转,不小心撞在一个路人身上,被别人顺手扶住了。
“我没事。”他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夹在邢以愆与霍少德之间嘈杂的声海里:“我真的没事。”
恍惚中,他看见了邢以愆的身影,正穿过登机队伍,打乱人群朝这个方向快步走来,却完全没注意到他,而是间或迅速回头看一眼,愈发加快脚步。
就在邢以愆身后不远处的左右通道里,各有两个戴着帽子口罩的高大男人向他疾步逼近,眼白中露出阴鸷凶光,像一群咬紧了狮子的豺狗渐渐合围。
卜然眼见就要跟邢以愆擦肩而过时——“借过。”身后一道岭南口音响起,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从他旁边穿过,同样也是帽子口罩两件套,径直迎向邢以愆,其中一人已经将手伸进了半敞的怀里正要掏出什么。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卜然似乎被带得脚下一个趔趄,同时扶在那两个人身上:“对不住,低血糖,能扶我坐一下吗?”
他看似纤细的手指却蓄了千钧力道,两人一时竟没挣开这个文文弱弱捂得一脸严实的小青年,往前走了两步还没能甩开这人,焦急之下直接就要动粗。
说时迟那时快,邢以愆顺着声音才发现卜然,立刻一个箭步迎上去将那人掏到一半的手臂怼了回去,摸出衣服里是电棒,果断拨动开关就势按在那人肋间,将瞬间软倒的人往另一个身上一送再一推,同时出脚如闪电绊在脚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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