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晚小喘着气追着皮球的方向跑过去,背后是一片哄笑声。
皮球滚得很远,高文晚一路猫着腰盯着球。球没有像以前一样滚到墙边才停下,而是撞在一双干净的小白鞋上,被弹开,又往后滚了几圈。
高文晚手忙脚乱地抱起球,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然后蹲在地上呆呆地张开嘴。
巨大的榕树下摆着张小椅子,坐在上面的Omega唇红齿白、睫毛卷翘,漂亮得像是高文晚在童话书上见过的小天使。
只是小天使那张脸冷冰冰,抿着又嘟又红的嘴唇。他一看就是个金贵的小少爷,但却没和那堆小孩混在一块。不仅如此,还离他们很远,很安静地自顾自地捧着书看。
皮球撞到他脚上,他都没管。
大概是被盯得有些讨厌,Omega的目光从书上转移到他身上,用那双像是葡萄一样乌黑的眼睛看向他,还是没说话。
高文晚一屁股跌在地上,仓促地捡起球跑路。
他把皮球交回戴星辉的手里,这次球没被往远抛,反而砸到了他身上。
高文晚下意识地抬手臂了一下,觉得疼,但也不敢叫出声。
他看着戴星辉再次捡起皮球丢出去,这次他没使唤高文晚,自己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捡。
“戴星辉怎么又去找沈杳玩了?”有个长得和沈杳有些相似的omega撇嘴道,“沈杳都不理他,跟他玩有什么意思。”
沈杳大概是刚才那个漂亮omega的名字,高文晚一下子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躲在旁边,听着他们讨论沈杳。
高文晚终于知道沈杳不是哑巴,他不仅会讲话,还会跳舞。他还听说Alpha们都喜欢他,给他送糖送吃的,想跟他一起玩。
可沈杳不理人,一个都不理,还会把他们送的东西当面丢掉。
高文晚后来又见了沈杳几次,他才知道,沈杳也是个喜欢撒娇的小孩。
他不搭理那些Alpha,只是单纯因为不想理。每次沈杳父母来接他的时候,他都会合上书,然后很乖地张手抱爸爸妈妈的大腿。
高文晚不小心听到过沈杳哼哼唧唧地要抱抱。
可从某天以后,高文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沈杳,再一次见到沈杳的时候他变得更加漂亮了,脸颊上的肉却消退了不少。
他像是以前一样,独身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捧着书。在起哄声中,戴星辉凑过去,满怀希望地要把糖送给沈杳。
沈杳低头看了一眼,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丢掉。
这已经数不清是戴星辉第几次被当众拒绝,他听到了胡圣轩和张司语他们的嘲笑声,恼羞成怒地推了把沈杳,骂道:“你爸妈都已经死了!你不要我的糖!以后都没有人给我买糖了!”
沈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他扶着椅子,死死地瞪住戴星辉。
然后忽然往前一扑,像只凶猛的小兽一样掐住戴星辉的脖子,细瘦的手臂用足了所有力气。
戴星辉蹬着腿,无助地拍着沈杳的手,像是濒死一样。
没人想到他会动手,等反应过来之后,胡圣轩和张司语才扑上前粗暴地把沈杳扯开。
沈杳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又死盯着戴星辉试图爬起来。
手臂却被一左一右地压住,戴星辉丢了那么大的脸,早就忘记沈杳是个Omega,一拳直接砸在了沈杳的颧骨上。
Omega的力气不可能与三个Alpha比,沈杳完全没有反抗的空间,咬紧牙关用脑袋狠狠地往戴星辉的额头上撞。
这突发的状况让旁边那圈小孩慌了心神。
最后是一个小女孩尖叫了声,屋内的大人听见,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们欺负的对象不只高文晚一个,从这次争吵之后,沈杳也被加入进这个名单。
只不过他们怕沈杳跟家里告状,还是不敢下重手,做得最多的只是推一推他的肩,要么就是把他手中的书抢过来、撕碎。
沈杳却再也没有跟他们打过架,但也从来没有求饶过。
高文晚本以为沈杳会像他一样忍耐。
他照例做着跑腿,抱着一堆零食从楼下吃力地跑上五楼。很奇怪,走廊里没有身影,他小步小步地挪着往里走,听见了不太明显的哭声和求救声。
高文晚在尽头停下脚步,走廊尽头的陈设房紧闭着,这里是高家的老宅,高文晚无意间进过这个房子。
里面很久没打扫,灯也已经坏了,在昏暗的光线下,稀奇古怪的摆设把他吓得直接哭出来。
哭声隐没在门后,像是关在紧闭的盒子里。
沈杳紧贴着门站着,手中拿着串钥匙,漂亮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为什么不报复?”沈杳第一次和高文晚说话,困惑不解,“冲他们笑有什么用。”
高文晚手里抱着的零食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半知不解地睁着眼。
*
晚上六点半。
大剧院的舞台宽敞明亮,还未开场,观众座位稀稀落落。
检完票的徐意白落座,身边的两个位置还空着,沈杳给他的门票是视野很好的第五排。
他穿着普通又合身的黑西,徐意白低头看了眼表,然后又往暂时性空空如也的舞台上看。
徐意白对沈杳准备的舞台一无所知,无论是服装,还是舞蹈设计。
他垂眸按照沈杳喜欢的风格猜测了一会,最后因为实在是捉摸不透,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无意间,徐意白的余光瞥见了从另一边走道上过来的Alpha,他身后还跟着个Omega女性,应该是他的母亲。
金发碧眼的Alpha身上也穿着正装,他在徐意白的身边坐下,他没有打扰到徐意白的空间,把右手自然地支在椅架上。
他不像是在剧院看舞蹈,更像是严肃端坐地在谈判桌上。
第8章 分手吧
剧院后台化妆间,沈杳坐在最安静的角落。他配合地仰着脸,方便化妆师给他上妆。
步骤进行到最后一步,化妆师小心翼翼地在他脑袋上戴上仿真鹿角。
沈杳睁开眼,瞳孔带着圈棕色,这次的鹿角比上一次还要逼真,像是细瘦的树杈。
“等下。”化妆师阻止了下沈杳试图碰鹿角的手,然后又弯下腰,往鹿角上贴上几朵淡绿色的小花,她笑着道,“刚才差点忘记了这个。”
“好。”沈杳习惯性地道谢道,“谢谢。”
化妆师弯着腰,替沈杳整理了额前的头发,她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忍不住轻声感慨道:“我以前还给你妈妈化过妆,你和她长得好像。”
沈杳妈妈是过去的舞蹈首席,她刚来这里上班就碰到了沈杳妈妈,画眉毛的手都在抖。没想到,她根本没什么架子,温柔地安慰道:“不要紧张,画错了也可以擦掉重新画”。
听说她出事的事情,一起工作过的人都觉得惋惜与唏嘘,知道她的小孩也很有天赋,但没想到还会有机会再次见到他。
“你小时候我其实还抱过你。”
临走前,化妆师给他倒了杯热水和吸管,轻声地鼓励道:“听说你跳舞和你妈妈一样厉害,今天是你第一次在这里独舞,加油。”
化妆间不是独立间,平时彩排训练都在一起,都很相熟,热闹得像是沸腾的热水。
沈杳一个人的角落却静得突兀,剩下的人也都习以为常。因为谁知道这新来的小师弟天赋高,但喜欢一个人待着,从来不参加聚餐。
能进国家代表舞台的全都已经万里挑一,沈杳刚毕业的年纪就能跳独舞,不少人确实会心里发酸,但你又不得不承认一些事实。
沈杳的水平就是可以,而且相处久之后发现,如果你问他舞蹈方面的问题,或者让他帮忙调整不对的动作,他也都会帮忙。
久而久之,他们对沈杳也没那么多意见,最多背后议论他几句怪。
沈杳咬着吸管喝热水,目光始终没有从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移开,不是因为自恋,而是在看自己的装束。
表演服先一步换上,很轻盈飘逸的材质,颜色是很浅很有生机的绿,像是春天的第一缕嫩芽,衣服上还绣着几缕金丝,被灯光照眼的时候会闪烁。
不管是表演服的颜色,还是头上的鹿角,都是沈杳和老师商讨之后亲手挑定下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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