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江同还是没说话,去厨房调了杯酒,狠狠闷了一口。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在学校里主动找你了。”
“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许江同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感。
打草惊蛇,对处于事业上升期的许江同来说,今天的事就像一支潜伏在暗处的箭。
虽然副教授的职位对高校老师来说不过是个头衔,许江同还是想尽快升职,证明自己的能力。
如果两人一直保持恋爱关系,总能找到举报的机会。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在学校里躲躲藏藏,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不能一起打球。晚上带他回家,两人也各干各的事,有时还要拌嘴吵架。
这样下去和p友有什么区别?
许江同难受得想哭,他觉得自己没法享受和陶希洪的感情了。
陶希洪也被他的问题喝住,眼里顿时泛出了红光:“你不会要和我……”
最糟糕的两个字卡在嘴边,已经呼之欲出。
许江同摇了摇头:“别乱想。”
但他确实后悔了。
如果没有捅破这层窗纸,他们大可以继续在课堂上眉来眼去,唇枪舌战;或是在赛场上亦敌亦友,拥抱庆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闹得一地鸡毛,七零八碎。
许江同每次说话都会小心翼翼地考虑他的感受。结果,给他塞钱还是不收;帮他打听父母的下落,反而招来了漫长的冷战。
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是对的。
“我下周末有比赛,在体育大学,你能来看吗?”陶希洪小心地试探。
“我下周要去参加国际雕塑节,票都留好了,还希望你能来呢。”许江同不咸不淡地抱怨道。
“那看来我们的安排冲突了。”陶希洪想办法补救,“要不你把门票给我当做纪念吧。”
“不用了,一张二维码而已,没什么可看的。”
他的嗓音有点哑,疲软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像是赶人的信号。
“对不起,今天发生的事,我暂时还想不到解决办法。”陶希洪识趣地往门口走,“但我保证会在学校里注意言行的。”
“知道了……”许江同烦躁地朝他挥了挥手,“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吧。”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连关门的声音都那么刺耳。
送走陶希洪后,许江同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瓶伏特加,随便兑了点苏打水。
好久没喝烈酒,第一口入喉直烧到胃里,难受得就像吸了口废气。许江同捂着嘴狼狈地咳嗽起来。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陶希洪说,比如他很喜欢陶希洪来听自己的课,提一些充满思辨性的问题,让课堂氛围活跃起来。
他很喜欢每次课前陶希洪问自己“今天累吗?”,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
他也喜欢和陶希洪一起打球,无论是对手还是队友,每一球都充满了无限可能。
许江同是一个喜欢挑战,又需要被疼爱的人。恰好陶希洪就是这样的男生,干净利落、胆大心细。
可现在他突然想不清了,自己究竟是喜欢陶希洪,还是单纯喜欢这种性格的人,正好遇到了他。
第49章 无声告白
章成把球托到最高点,却被陶希洪扣到了界外。高勋不满地吹响了哨声,示意两边球员先暂停。
“陶希洪,”他毫不客气地点名批评,“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了,你知道自己在打什么吗?”
陶希洪擦了擦眼角的汗:“刚才那球角度不对。”
“你还找理由?章成的二传还不好,你去国家队打吧。”高勋用计分板敲了下他的头,“打完这局你跟我过来。”
陶希洪转身朝地上翻了个白眼,憋着一肚子委屈,敢怒不敢言。
等训练赛结束,高勋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最近旧伤没有复发吧?”
陶希洪摇了摇头。高勋见状板起脸批评他:“小陶,这是关系到全队荣誉的事情。就算你今天失恋了,明天也要竭尽全力比赛,懂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陶希洪不耐烦地啧了声,心里堵得慌。
“自己状态不好还怪二传,这是拉低全队士气。再犯一次,我马上把你从首发里换下来。”
听到他威胁自己,陶希洪满不情愿地道歉:“我不会消极比赛的。”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的能力可以打职业比赛,要是能带着校队进全国四强,说不定就被青训队挑去了。”高勋的想法和许江同如出一辙,“但打球是一件需要信念感的事,我希望你可以通过今年的联赛考虑清楚。”
“知道了,谢谢高教练。”他没再多言,披上衣服转身离开。
三月的晚风带了些许暖意,一点点吹干他脸上的汗珠。陶希洪从体育馆往回走,路过咖啡厅,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玻璃是单向的,在外面看来就是一片茶色的反光。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推门走进去,靠窗的座位上并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
陶希洪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眶又酸又胀,像是被柳絮吹过敏一样。
他想在比赛前听一下许江同的声音。距离上次吵架已经过去五天,是时候冷静下来了。
陶希洪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江同的电话。他接得很快,似乎没在忙急事。
“现在有空吗?”陶希洪小心翼翼地开口。
许江同刚和展会设计师沟通完雕塑的摆放位置和光影效果,回家后洗了个澡,正坐在沙发里吃水果。
“有空。”他喂Tela吃了颗蓝莓,“有事吗?”
“我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了……”陶希洪委屈地嘟哝。
“紧张吗?还是因为我不能来现场看你,觉得不开心?”
“我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许江同看到正趴在自己膝盖上摇尾巴的Tela,莫名出现了陶希洪抱着自己,黏糊糊的幻视。
因为孙然诬陷在前,举报的事情并没有在学校里掀起大风大浪。两人刻意避嫌了好几天,突然听到声音,情绪立刻涌上来了。
许江同摸着Tela的头,怪嗔道:“说你是小朋友,你还不承认。”
听到他的语气带着笑意,陶希洪顿时眼前一亮,开玩笑说:“年纪小没事,该大的地方大就好。”
许江同听得耳根发烫:“胡闹。”
一个月没正常交流,陶希洪憋了一肚子话,四下看了一圈,转身往操场走去:“我们打视频吧,周围很安全。”
“好。”许江同同意了他的邀请。
过了半分钟,两人接通了视频。许江同刚洗完澡,棕色的齐肩发吹得半干,软软地搭在肩上。睡衣最上方的扣子敞着,锁骨在白皙的皮肤和衣服阴影中交错。就像一幅出自大师之手、浑然天成的油画。
陶希洪看到对话框的第一眼,大脑就开始犯浑了。
许江同优雅地喝了口果汁,把玻璃杯放回茶几上:“小陶,你也不是第一次参加预选赛了。在我心里,你是带领全队在领奖台上奏响国歌的人,那时候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说话总是含蓄内敛,又恰到好处。操场的风夹杂着汗味,挠得人鼻尖发痒。陶希洪抽了抽鼻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才没有暴露自己红透的眼眶。
他的小江老师那么好,自己居然还朝他发脾气,故意冷落他。陶希洪想等忙完这阵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结束这通电话,两人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陶希洪努力准备比赛,许江同也全身心投入周末的雕塑展中。
作为上一届比赛的黑马,许江同无疑是媒体的焦点。等到开展那天,美术馆的来宾络绎不绝,无论是否学过雕塑,大家都想一睹世界知名艺术家们带来的视觉盛宴。
许江同难得穿了身正装,束起头发,在镜头前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的创作过程。
这次他一共准备了两件作品参展,“春之女神”无需多言,是他最拿手的油泥人像雕塑。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女孩不幸缺失的右臂,她微微颔首,注视着停留在袖口蕾丝上的蝴蝶。少女的神情刻画得惟妙惟肖,许江同还用石膏捏出了外衣薄纱般的质感,可谓是含而不露地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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