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阮知慕很快乐地爬去了后座。
他告诉严越:“我以前就梦想过躺在车子后座,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嘿嘿。”
严越:“车子后座有什么好躺的?那么窄那么挤。”
阮知慕:“就像小学的时候秋游啊,其实在家也可以吃零食,但是和大家一起在地上铺桌布野餐,零食都变得好吃了很多,有种秘密基地的感觉。”
“躺在车子后座,也会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像是在一起秘密逃亡。”
严越没什么表情,大概是无法理解,但也没说什么。
阮知慕身材偏瘦,脱掉鞋子和大衣,双腿蜷缩起来,刚好能在后座睡下。
严越把靠枕扔过来给他当枕头,阮知慕把羊绒大衣盖在身上,不一会儿空调也开了。
他昏昏沉沉的,重新坠入了香甜的梦里。
梦里梦到些杂乱无章的情景。有些是他经历过的,有些是从未体验过的,却好像真实发生的一样。
他梦到他还是个小学生,和爸爸妈妈一起出门旅游。
爸爸的车不是什么名牌车,只是最普通的白色大众桑塔纳,但是他们一家四口开着车去自驾游,带了一堆泡椒凤爪和卤鸡翅,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大声唱歌。
开了一会儿,他觉得尿急,想和爸爸说开去服务区,但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爸爸依旧在认真地开着车,妈妈在温柔地笑着给阮艾剥香蕉皮,所有人都很开心,但就是没有人理他。
他们似乎,看不见他。
恐惧袭上心头,阮知慕想要大声喊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无论他怎么崩溃喊叫、挥舞手脚,他都像是透明的一样。
发不出声音,也碰不到其他人。
他在绝望的歇斯底里中无声地流泪,眼睛被泪水刺痛,只得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醒醒。”
“不要急,张嘴,吸气。”
“睁开眼睛,我在这里。”
片刻后,阮知慕满脸泪水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拧着眉头,坐在他身旁的严越。
车子停在一片树林里,似乎是严越发现他被梦缠住,把车靠边停了。
严越把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手掌正盖在他的额头上,似乎在试温度,看他有没有发烧。
阮知慕有点弄不清状况:“呃……”
“还好,没有发烧,”严越收回手,抽了一张纸巾,低头看着他:“闭眼,我帮你擦脸,眼泪和鼻涕都流到下巴了。”
阮知慕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严越在用湿纸巾擦拭他的脸庞,力道有点重,纸巾质地也不算柔软,擦得他脸颊有点疼,但是有种莫名很安心的感觉。
他感觉有点羞耻:“刚才做噩梦了,梦里有点着急,就哭出来了……”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会做噩梦哭出来……
好丢脸,呜。
严越没有笑话他:“做了什么噩梦?”
阮知慕本想含糊过去,但看着严越认真拧眉的神情,改变了主意。
从前如果有人这么问他,他一定会糊弄过去,因为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说,说了对方也不会真的在意,顶多客气地安慰安慰他。
人与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
但此刻,阮知慕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和他称得上“交深”的人了。
严越会认真地听他的每一句废话,会在意他的每一个小情绪,会在他被噩梦吓哭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不嫌弃地给他擦拭眼泪和鼻涕。
严越不是在客套,而是真的在担心他。
意识到这一点,阮知慕忽然控制不住似地,抓住了严越的袖口。
严越突然被抓住袖口,愣了一下:“怎么了?”
阮知慕喘了口气:“我……我梦到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了。”
严越:“嗯。”
严越没有催促他,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阮知慕本来还是有些耻于提及这些事,但在严越体贴的安静中,慢慢地,鼓足勇气说了下去。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知道阮艾爱他,也知道爸爸妈妈对他一直很愧疚,但童年的经历就像一道烧伤,就算时间流逝,伤口渐渐愈合,但伤疤永远在哪里,会在某个安宁祥和的时刻,突然跑出来刺他一下。
他们一家人其实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
小时候是爸妈工作忙,他被扔在老家,根本无暇旅游,也没那个闲钱;后来家里经济条件好了,他忙着学习和打工,也和家人有了隔阂,自然也没有一起旅游过。
倒是某一年,爸妈要去东南亚国家出差,顺便把放暑假的阮艾带去了。
其实算不上什么豪华舒适的旅游,后来听爸妈说,那次出门挺辛苦的,白天忙着在工地跑,晚上要点账本,阮艾只能一个人在后座玩,趴着看漫画书或者睡觉。
但阮艾回来,却兴奋地向他讲述,自己去参与了一场刺激的冒险,车子后座就是他的安全堡垒,每天打开窗户,看到未知的风景,就是一场新的“战斗”。
爸妈笑阮艾动画片看多了,想象力过于丰富,但阮知慕却懂得阮艾的感觉。
被宠爱着的小孩,有爸爸妈妈的陪伴,普普通通的旅行也会变得异常快乐。
或许潜意识里,他一直是羡慕阮艾的。
他不嫉妒,也不再恨父母,但仍然羡慕弟弟。
所以才会在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时刻,突然梦到了这样一次“家庭旅行”,并且,自己仍然是那个局外人。
阮知慕说完,尾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严越没有说什么,坐正了身体,把他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明明比他小四岁,却像长辈哄小孩那样,温柔地抱紧了他。
他问他:“眼睛疼吗?”
阮知慕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揉了下眼睛:“……有点。”
严越:“等会儿到了地方,给你找个冰袋,敷一下就好了。”
阮知慕还是感觉有点羞赧:“我没想到我会哭……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不用觉得难为情,”严越道,“每个人都会有难受的时候,哭泣是很正常的事。”
阮知慕:“总觉得很像小孩子……”
严越:“在我这里,你就是可以永远当小孩子。”
阮知慕被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坦荡和赤诚触动,心头一热,忽然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严越看着他脸颊红红的样子,无声一笑:“既然都当小孩子了,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阮知慕瞪他:“……别得寸进尺啊。”
“叫呗,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严越低声诱哄道,“叫声哥哥,我给你买糖吃啊。”
阮知慕:“……变态。”
阮知慕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哭过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见严越哭过。
即便是极度生气,心情起伏很大的时候,严越也顶多拧起眉头,从来没有流过眼泪。
严越:“我记忆里……好像没有。”
即便是父母离婚,被父亲拽着衣领去做亲子鉴定,被当众辱骂,他也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
当年阮知慕离开,他几乎要疯掉,但也没有哭过,只是一天一天地躺在屋子里,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好像失去了泪腺功能。
严越问他:“怎么,你很想看我哭?”
“……只是有点好奇,”阮知慕突发奇想,“那如果给你吃很辣的食物,那种朝天椒或者变态辣的火锅,你也不会哭吗?”
生理性泪水好像是无法控制的吧?
严越:“……无聊。”
“别那么死板嘛,”阮知慕兴致勃勃道,“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中餐馆,要是有川菜馆的话,我们改天可以去试试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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