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烦又头疼,脸色不大好看。陈童一扭头,对上他哥跟要发脾气似的脸,又听见他哥把音调抬高,吓了一跳,以为是他哥要训他,扁着嘴“哇”一嗓子哭起来。
手里还攥着速写本的一页纸忘了松,从速写本上给扯烂了。
“怎么了?”陈兴业从隔壁屋跑过来,见这场景也愣了,“哭什么呢这是?”
“哎呦,怎么哭上了?”诸丹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赶紧抱起陈童,见他手里还攥着从速写本上撕下来的纸,又看看陈林虎手里的速写本,反应过来,“你撕哥哥的东西了?”
陈童哭着摇头又点头,年龄有限难以表达自己其实是被吓着了:“哥……不让在上边儿画……”
陈林虎这速写本画完都塞抽屉里,这几天家里人多也没用过,不知道怎么着让陈童给翻出来了。
“不是,”陈林虎说,“我还有别的纸本,这个是我画完——”
“不是什么不是!”陈兴业怒道,“他那么小知道什么,你自己东西不知道放好,现在破了烂了跟小孩儿发什么脾气?”
陈林虎攥着速写本的手收紧了。
他那种喘不上气儿的感觉越来越重,这种感觉有个名字,叫“你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我没吵他。”陈林虎低声道,“我就把本子拿回来。”
“少跟我来这套,”陈兴业说,“我说了多少回,你脾气收敛收敛,跟外人干架斗狠也就算了,跟自己人还这么大脾气像话吗?”
陈林虎把速写本丢进垃圾桶,看着陈兴业:“是,我跟你不一样,我跟谁都发脾气,你就只对不和你心意的人发,比如我。”
他话说完,屋里都跟着没了动静。赶过来劝架的老陈头站门口愣了愣。
陈兴业的表情从惊讶到愤怒,走过去要拽陈林虎胳膊:“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意思?”
“别,哎呀,别,”诸丹打掉陈兴业的手,急道,“你跟孩子好好说话行不行?!”
让这帮不靠谱的大人一通闹,陈童哭的更凶了。
陈林虎在这鸡飞狗跳的屋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捞起外套不再跟人说话,径直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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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这么大就没这么焦心过。
张训一下午站阳台上抽了小半包烟,每回抽完回来丁宇乐都下意识皱鼻子。
丁宇乐是标准的乖乖生,丁碧芳管教的严,爷爷奶奶宠,不跟那个扶不上墙的傻逼爹住之后,家里一点儿烟味儿都没。
张训估计陈林虎在他这年纪就会偷偷抽烟了。
哎,张训坐椅子上熬时间,别他妈给我放陈林虎的幻灯片儿了我的大脑,真烦死了。
好不容易送走丁宇乐,看看时间也六七点了,张训愚到自己跟陈林虎扯的那个倒了霉的谎,心里就又虚又不痛快。
他在屋里坐不住,隔一会儿看看手机,陈林虎这回估计是气够呛,不会搭理他了。
从认识到现在,张训多少也摸清了大半陈林虎的脾气。小孩儿活的跟个钢筋水泥棍儿似的,自己做不来应付社会的事儿,所以也很烦别人应付他。
张训揉了揉额头,一边儿觉得这样也行,陈林虎以后估计就不来了。
一边儿又嘴里发苦,跟让人打了一顿似的。
他叼上烟,决定出门买点儿吃的,至少给丁宇乐装个自己真出门了的样子。
走到一楼的时候脚顿了顿,没听见什么动静,平时这个时间牌局还没散场,隔着门都能听到洗麻将的声音,这会儿却安安静静。
张训皱皱眉,算了,真遇见陈林虎也挺尴尬的。
他拉上拉链走出二单元,正寻思去哪儿吃顿饭,就瞧见老陈头背着手,顶着卤蛋似的脑袋在家属院儿里满脸愤怒地转圈儿,嘴里还念念有词。
张训走过去还没打招呼,就听见老陈头说:“这爹当的,真他娘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陈大爷,”张训笑道,“谁又给您气得直蹦歇后语啊?”
老陈头脸上怒容未散,梗着脖子大着嗓门儿吼:“还有谁,我那倒霉儿子呗,一年来一次,一次气够我一年的份儿!”
张训不愚打听人家私事儿,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没找到熟悉的人影儿,清了清嗓子,不经意似的问:“虎子呢?没陪你一道骂啊?”
“别提了,”老陈头表情沮丧下来,摆摆手,“让他爸给骂跑了,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了,我给他打几个电话他就光说在外边儿,你说都这点了,他在宝象也没别的地方去啊。”
张训愣了愣:“骂跑了?”
从刚才憋到现在,老陈头真是一肚子国骂没人招呼,都作为了衔接词儿放在跟张训讲事儿的内容里。
张训挑挑拣拣听了个大概,这才明白怎么一楼今天牌局这么早就散场了。
他不是不知道陈林虎跟他爸的关系有点儿那个,但没愚到快过年了还能来这么一出。
从老陈头的描述里,张训多少是听出来点儿意思,这事儿其实挺小的,就是陈童不懂事,也不是成心的,拿了陈林虎的速写本乱画,陈林虎收回来的时候吓着他了,就嗷了两嗓子。
本来是件很小的事儿,坏就坏在无论多小的事儿,陈林虎都不是陈兴业偏心的那个。
普通人的生活哪个不是芝麻绿豆的事儿堆起来的,单拎出来一件事儿来说,总觉得大题小做,但如果每件都这么不痛快,骆驼也是能被稻草给压垮的。
张训心里不舒服,前几天刚见着陈林虎一家的时候的那点儿好印象这会儿都给磨掉了,就剩下心疼。
陪着老陈头在院儿里溜了两圈,廖大爷把老对手喊走去家里下跳棋宽心去了。
等俩老头都走了,张训自己在家属院儿里站了会儿,才拿出手机犹豫着给陈林虎打了通电话。
漫长的通话音,张训都以为对方不会接,准备挂了,那边儿却响起陈林虎的声音。
“有事儿?”语气淡淡的。
没提之前的尴尬事儿。
“没。”张训说,嗓子有点儿干,咳嗽一下,“我见着你爷了,老爷子挺担心的,家属院儿地皮都快让他遛弯遛下去三寸了。你在哪儿呢?”
铺垫了好一段儿,张训才问出来最后几个字儿。
“外边儿,”陈林虎说,“等会儿就回去了。”
张训“哦”了声:“等会儿是多久?”
那边儿没动静了,张训感觉自己变得跟廖大爷似的,嘴上功夫都没用,就等着人家开口。
陈林虎没回答,只问道:“你不是找段乔去了?”
张训被这问题问住,半晌都说不出话。
是啊,他不是找段乔去了吗?
他不是跟自己说好跟陈林虎走得近了吗?
电话那边儿的陈林虎也没吭声,两人沉默了半分钟,陈林虎把电话挂了。
张训感觉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也“咔叽”一下给挂了。
他皱着眉对着黑屏的手机骂了一句,这狗脾气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还没被打死的。
骂完又觉得心里抽抽,叹口气,出门随便吃了两口饭,回来的时候院儿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走到家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又停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张训觉得自己跟陈林虎的脑电波可能是搭了一瞬间的拍,才促使着他迈开步子朝走到楼顶,拉开通往天台的门。
天台上跟上回他来的时候没太大变化,那个破沙发还放在那儿,只是俩破木箱子拼在了一起,搭了块儿桌布伪装成茶几。
陈林虎的两条长腿交叠着放在上头,以一个相当大爷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身上还裹着一条偷渡上来的厚毯子。
听见动静,陈林虎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训悬着的心猛地放下了,可能是放的有点儿快,所以摔得有点儿酸。
“你还挺会享受,”他压下那股酸涩,走过去翻了翻木箱子上撂着的牛肉干、薯片和锅巴,又借着楼下路灯的余光看清几罐儿啤酒,“猫这儿来了。冷不冷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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