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在一片狂奔出去二十米都没有任何物体的迷雾里,每当陈林虎想起,都有没穿裤子一样的空荡感。
空荡之余,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羞耻。
陈林虎漫无目的下拉着刷新,一条新朋友圈压下了其他信息。
一张硕大的日出照片,搭配上俩字:“日啊。”
这条意思在骂街的朋友圈的发送人也是俩字:张训。
陈林虎想起刚才张训走出门时的状态,仿佛一具熬夜过度的行尸走肉,碰上一个用噪音对他挖坟掘墓的狂徒,但碍于法治社会不能真把人怎样,最后只能对着社交平台礼貌地发泄愤怒。
陈林虎没忍住笑了。
笑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张训的微信,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天录笔录之前张训加的他,以免后边儿还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陈林虎加完就忘,朋友圈里的张训也一直没什么动静,就忘的更彻底了。
犹豫片刻,陈林虎还是点开张训头像,发了几条信息。
信息发出去半晌没有回复,倒是头顶传来椅子的轻微拖动声,和“啪嗒啪嗒”走路的动静。
声音不大,听得出尽量动作放轻,只是老房子墙薄,小城市的夜晚又很安静,才让陈林虎得知二楼的租客也还醒着。
静谧的小城的夜晚,陈林虎听着头顶的人又拉开椅子坐下,等了很久都没再起身。
一个能大晚上拎着铁棍出门的人,会熬夜做什么事呢?
陈林虎在夜晚才会滋生出的无聊的幻想中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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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能大晚上拎着铁棍出门的人,必然是因为心浮气躁。
张训手边的烟灰缸里又多了一枚按灭的烟屁,杯子里的咖啡凉了之后酸味儿更浓,他喝了一口,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像是在尖叫的蚊子,爬满了他已经麻木的思想。
干涩的眼球转动几圈后看了眼手机。
凌晨三点半,他的稿子还没写完,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
手机通知上压了几条未读讯息,张训对着自己随手备注的“五讲四美”愣了愣,老半天才在脑子里跟陈林虎对上号。
这备注不仅透出了当时他本人对陈林虎品格的认可,还透出了他当时对陈林虎此人的语言匮乏,这会儿张训难得略有愧疚,赶紧给自己的少房东改了备注才开始看信息。
[少房东:你好。]
张训被这正儿八经的两个字跟结尾认真打上的句号惊到。
[少房东:请问我可以蹭你wifi吗?我装好宽带就不蹭了。]
[少房东:我可以给钱,按天算还是一口价都可以,谢谢。]
连个表情包也没有,标点符号使用到位,甚至于头像都是随手拍的树影。如果联想上陈林虎那张带疤的脸,张训几乎可以感觉到这句话的严肃冷硬。
腿上一沉,睡醒的橘猫逮到空档窜上两脚兽的大腿,发动机一样“呼噜呼噜”着用头蹭张训搭载椅子扶手上的手。
他把手往后缩,橘猫就加大力度把脑袋往他手上怼,颇有“给老子蹭”的气势,但极度缺少陈林虎蹭网时的礼貌。
脑海中刚才昏黄楼道里表情沉沉的陈林虎的脸淡化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上午防盗窗后跟他大名以及行事风格都颇为不符的有虎牙的笑,被细铁栏切割成几段,在张训的大脑里自行组合拼接。
张训触电一样把橘猫的头推远几厘米:“蹭墙皮去。”
吨位十足的猫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把脑袋往他手上怼。
跟橘猫的恶霸之行比起来,张训觉得陈林虎实在是格外礼貌可爱。
他新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撇开不讲道理的虎哥,跟自己少房东打字回复:别,算钱太见外了,我们仙鹤都折算成报恩进度。
发出去才想起时间已经很晚,陈林虎估计已经睡了,于是直接把WIFI名和密码都发了过去。
“跟人家学着点儿,”张训推了一把橘猫厚实的身板儿,苦口婆心地教育,“礼貌的老虎才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要说:
礼貌老虎:你好,在吗?请问我可以蹭你吗?蹭完我能吃你吗?吃完不吐骨头那种行吗?
估计有人不知道所以才有的一个注释:马尿水,就是指酒。
第6章
第二天陈林虎在老陈头电喇叭“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的歌声轰炸下火急火燎地醒了。
老家属院每天必备的开场戏早就唱响,前天不愿意上舞蹈班的小孩儿今天嚎得依旧响亮,但因为搭配上另一道不愿意上书法班的男高音,所以没能独霸这方舞台。
大院儿里的小孩就像韭菜,几乎都在同一时期长大,又在同一时期被割走,但每一批都留下过不爱学习爱自由的眼泪。
半老不新的韭菜陈林虎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洗了把脸也没能振奋精神,被老陈头塞了两袋垃圾轰出门时依旧状若梦游,出二单元时被早上的阳光一晒,三魂七魄都差点给晒散架。
在散架之际他从太阳光里分辨出骑在小电驴上的张训,比他更行尸走肉,趴在电动车把手上跟两个买菜的大妈打招呼。
经历过早市战争的大妈比张训和陈林虎精神百倍,翻来覆去地跟张训分享菜价和八卦。
张训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儿不耐烦,眯着眼边笑边认真地“嗯嗯”应和,适当地插进“也就您砍得下这价”或“这么新鲜的菜超市就是买不来”的捧场。
无论是大妈还是老太太,老头儿还是青壮年,张训都能拍一下令人舒适的马屁。
陈林虎差点儿都记不起昨天夜里张训拿着铁棍走出屋时的表情。
“哟,少房东,”张训送走两位已经飘飘然的大妈,抬头瞧见二单元门口站着的陈林虎,“家有房产也得亲自扔垃圾啊?”
陈林虎两只手都提着垃圾袋,气势却很像拎着裹尸袋:“仙鹤都得骑电瓶车,我就扔个垃圾。”
张训笑起来,陈林虎正儿八经接他话头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在欺负老实小孩儿。
“昨天晚上……”张训刚说了四个字就止住了,看向陈林虎身后。
穿高跟鞋的女人从二单元走出来,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绷得紧紧的,走到门口时看了陈林虎一眼,略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又扭头看向张训:“小张,这么早就上班啊?”
“有个员工生病了,喊我去替个班,”张训笑着回答,“丁姨,宇乐呢?”
女人回头看看楼洞,里面跟着走出一个背着画袋垂着脑袋的男生,厚厚镜片后的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听见声音,抬头对张训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张老师。”
顿了顿,又看向陈林虎,嗫嚅几声复又垂下头去。
陈林虎认出这是昨天晚上,二楼东户的门缝里朝外看的男生。
“陈大爷家的孙子陈林虎,”张训仿佛没看到男生尴尬的表情和肿的快顶上镜片的眼睛,充当起介绍人,“这两位是住我对门的丁姨和她儿子丁宇乐。”
借着这个由头,丁碧芳对陈林虎第二次点头:“都是邻居,有空去家里坐坐。”
态度平常,仿佛昨晚的深夜闹剧从未发生。
见陈林虎“嗯”了一声,丁碧芳又迈开步,踩着高跟鞋边走边告辞:“我先走了。宇乐,你再不快点儿又要迟到!”
丁宇乐低着头走出去两步,路过陈林虎身边时用细小的声音道:“谢谢。昨天打扰了。”
没等陈林虎回答,又走到张训跟前儿低声道:“麻烦张老师了。”
说完就要走,被张训喊住。
张训从裤兜里摸出个糖丢给他:“垫垫肚子。跑快点儿还能赶上吃早饭。”
丁宇乐把糖捏在手里跑了,大画袋挂在他瘦弱的肩头直咣当。
夜里的阴霾在成年人的脸上没有半分痕迹,只从小孩儿红肿的双眼上找到破绽。
陈林虎想起张训被打断的“昨天晚上”开头的话题,以为对方是要对昨晚的闹剧进行讨论,但他却没什么兴趣就这个话题延伸下去,拎着垃圾袋准备走人,顿了顿,又折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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