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得又稳当又速度正好。
我的。陈林虎非常满意地想,这人我的。
西山公墓离得有些远,宝象这边的风俗是得上午上坟。三人七点多启程,路上找小摊解决了顿早饭,到地方的时候差不多十点。
张训没跟着上去,只把人放到最近的地方,自己找位置停车等。
“要不了多久,”老陈头不放心,“你别乱跑啊。”
张训点跟烟笑道:“多久都行,我就在这儿,除了上厕所都不挪窝。”
“哎,”老陈头说,“你要脸皮厚,就地解决也行。”
张训:“……”
“走吧,”陈林虎憋着笑,拎着买好的瓜果和画的衣服,推着老陈头走,“他跑不丢!”
扭头跟张训挑挑眉,张训冲他露出个有点儿无奈的笑。
当初选这个公墓是老陈头定下的,买的时候备了两个位置,一个给妻子,一个给自己。
墓碑上的奶奶陈林虎从未见过,但因为从小到大几乎年年都来,所以也不觉得陌生。
他跟着老陈头一起把瓜果摆好,又把画的那些衣服什么的压在瓜果底下,搀着老陈头站直。
“不用扶,”老陈头嫌他碍事儿,“我这还能走呢!”
陈林虎无奈:“行行。”
“小孩儿就是烦人,”老陈头跟墓碑上的妻子说话,“不过比陈兴业好!看看,比前两年长高多了吧。前几年考大学呢,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拎过来让你看看品相。”
陈林虎跟个被挑挑拣拣的瓜果似的站着,也不插话。
“这两年也不让烧钱了,不环保,点着了起火也吓人,”老陈头隔了一会儿又说,“衣服也烧不了了,我放这儿了啊,你自提吧,反正一年也就跑这一趟。”
说完就不吭声了,抱着手站在墓碑前,半塌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林虎已经习惯老陈头这样,每回来话都不多,不是电视上拎瓶酒对着碑边喝边哭说好几个小时的那种,就是站着,说两句闲话。
差不多十分钟后,老陈头跟回了魂似的松开手,抻了个懒腰。
“走!”老陈头拍拍陈林虎,“回家回家。”
“不再待会儿?”陈林虎问。
“事儿都办完了,衣服也送到位了,”老陈头说,“反正她要不满意,自个儿就给你托梦让你重画了。”
陈林虎对这套理论感到哭笑不得,但也没多说什么,往年都这样,陪着老陈头回停车的地方。
来的时候心事重心情差,可能是因为在这地方又见了面去了心事,老陈头回去的步伐就又精神抖擞健步如飞了,陈林虎都得跟在身后小跑。
张训就看了一会儿随手带过来的书,一抬头就瞧见陈家一老一少已经飞奔回来,还以为是怎么着了,惊讶道:“这么快?不多留会儿?”
以他从陈林虎的叙述中得知的情况来看,还以为至少得待到中午,没想到十点半多点儿就已经结束了。
“留什么,这不见过面儿了吗,”老陈头边说边拉开副驾的门,说什么也要坐前排,“回吧,这附近有家店卖的驴肉火烧特好吃,现在去还能买着,中午上人就抢没了!”
张训张着嘴看看老陈头,又看看陈林虎。
“走吧。”陈林虎没辙,只能屈居后排,“一直都这样。”
张训也得跟着拉开车门,边发动边说:“您不多说几句?好不容易来这一趟。”
“每天都搁心里说呢,”老陈头笑着摸摸自己的光头,“用不着特地来嘱咐两句。人没了就是没了,没魂儿你跑坟头说也没用,要是有魂儿,那就只活在活人心里啦。”
陈林虎没听老陈头这么说过话,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回答。
陈明理陈大爷活得特别对得起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大江大河那样壮阔又无人能及的性格,但走到哪见到什么事儿,他都有自己一套对得起别人和自己的看法。
从后视镜里几次抬眼看陈林虎,张训抿抿嘴唇,这会儿特别想亲他。
就是忍不住。
“给你看看,跑这一趟总得见个面吧。”等红绿灯的时候老陈头从自己随身带的兜里掏出个本子,就是他平时记账用的那个,翻开从封皮的夹套里掏出张照片给张训瞧,“我老婆!”
张训看了几眼,顿时明白陈林虎的好长相是遗传了谁。
照片上的这位陈太太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剑眉亮眼英气十足,笑的时候挑着嘴角,可能是因为性格和气质的区别,陈兴业都没有他过世老妈的这份儿飒爽,反倒是陈林虎,简直跟她像到家了。
“漂亮。”张训笑着竖竖拇指,“难怪您喜欢呢。”
“人也好着呢,各方面都好。”老陈头洋洋得意,扭头还跟陈林虎说,“你都没机会瞧,就光看照片儿了,吃亏了吧你!”
陈林虎塞他块儿带的糖:“吃你的吧,少气人。”
爷孙俩呛呛两句,张训笑着听。
车开到宽阔的主干道,广播里开始放老情歌,邓丽君的嗓音甜得很,车里都跟裹了层不变质的蜜似的。
张训的余光瞧着老陈头把照片放好,把本子压平,忽然脱口问道:“您觉得人能靠感情过一辈子吗?”
陈林虎的目光“唰”一下落在张训的后脑勺上。
这话问完张训才反应过来,自己也纳闷怎么就问出口了。
可能是因为这种问题,你找哪个年轻人问都显得过于虚幻,只有从真走了大半辈子的人嘴里听到的才算作数。
除了身边儿这个老头,张训也没人可问。
老陈头倒还是乐呵呵的搓脑袋:“那句话咋说来着,生活就是……”
“一地鸡毛。”张训说也说了,只能笑着接口。
“对,生活就是一地鸡毛,说的没错啊,”老陈头说,“但我吧,就觉得感情就得是拔了毛炖成汤的老母鸡,不然光见着毛没法解释鸡去哪儿了。”
张训和陈林虎愣了好几秒,忍不住直笑。
“谁不是站鸡毛堆里过日子的。有的人看见被生活拔了毛的感情就恶心,有的人不爱喝汤,还有的人喝了觉得没味儿的,也有喝半道发现锅里有死耗子的,更多的是觉得汤当不了饭吃的,”老陈头也笑,拍着大腿随意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辈子短的很,我喝着喝着就到底了。觉得好喝呗。”
风格相当奇妙的形容,也不知该说是贴切还是不贴切。
就跟老陈头这话说的内容一样,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但陈林虎心里却有点儿明白他爷是什么意思——我能,你们能不能关我屁事。
张训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目视前方开着车没吭声,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刹车!刹车!”老陈头大吼一声,“驴肉火烧还没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第一纯爷们儿:陈明理(狗头
因为秃头,所以很强(胡说
第57章
回程的路上老陈头心情大好,坐副驾上又啃火烧又喝可乐,还叨叨着想开车,把张训跟陈林虎吓了一跳。
到了家属院楼底下还精神抖擞,俩人合伙才把他给劝回去,当天下午陈家的麻将桌就又支了起来。
低气压了好一段时间的二单元重新回温,陈林虎见他爷又能在牌场上驰骋也松口气,打包了家里的吃的喝的,拿上平板去二楼。
张训一大早起床又忙活半天,回来倒头睡到刚才才醒,正迷瞪着眼窝在沙发上跟猫随手打架,听见陈林虎开门的动静:“老头还行吗?我在这屋。”
“挺好,刚把麻将桌支起来,丁宇乐他爷奶飞奔着进我家的,动作比丁宇乐都利索。”陈林虎心情也好,话不自觉地多些,拎着手里的豆沙包和橙汁给张训晃了晃,“我爷自己包的豆沙包,吃吗?”
“让你一说嘴还真有点儿闲,”张训捞过袋子拿出个豆沙包咬了一口,“味儿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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