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训咬着烟屁没好气地朝陈林虎膝盖上拍了一巴掌:“你这高中就往脸上挂彩的劲儿,丁宇乐开着法拉利骑着导弹追你都费劲。偏心就是偏心,你怎么还装上嫩了呢?”
这一巴掌拍的不重,但响儿挺大,张训心虚地用两根指头轻点了点,以示自己没用力。
陈林虎却笑了,他今天笑得格外勤快,露出一对儿虎牙,曲起被张训戳的那条腿,手肘顶在膝盖上,手撑着脸看着张训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张训说,“特别像猫逮耗子时不弄死,反而逗着玩的那种偷乐。你好歹也介绍一下你的笑点,让我当耗子当个明白。”
陈林虎撑着脸道:“我也不知道。”
张训像扁了的皮球,不是不想生气,是漏气。
“真不知道,你也没说什么有意义的建议,”陈林虎不撑脸了,胳膊横在膝盖上,下巴埋在肘弯里看着张训道,“但你说偏心,我就有点儿高兴。”
下巴尖埋得看不到了,眼神反而更亮了。
张训这会儿又没有了自己是扁了的皮球的感觉,他的胸腔里慢慢儿鼓起,填充的情绪像棉花又像柳絮,又仿佛是被陈林虎猛地吹进一股氢气,填满了,还要顶着人往上飘。
说真的,谁被这种眼神儿看了,都得飘飘然。张训心想。
他没吭声,两手开始对着搓。
“什么意思?”陈林虎问。
“没事儿,”张训瞥了眼他的脑袋,“手又有点儿痒,你别搭腔,我正克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张训:是手!是手有自己的想法!
第20章
陈林虎惊讶的发现张训此人简直是厚颜无耻。
“什么意思?”陈林虎看着还在搓手的张训,“你还想占我第三回便宜?”
张训被他这谴责流氓一样的语气搞得十分愤慨:“我这不是正克制呢吗,实在是你这人……”他把一系列形容词咽回肚里,请求外援,“虎哥!”
说着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抽出一根猫条,捏在手里发出包装袋摩擦声。
门外的肥猫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在听到猫条包装袋摩擦的声音后几乎没过半秒,不苟言笑的胖脸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张训撕开猫条挤出一点儿,边让肥猫“呼噜呼噜”地舔,边从脑壳到屁尖儿地一顿搓,缓解自己的手痒。
陈林虎见不爱搭理人的肥猫竟然呼之则来,略有惊讶:“它怎么跟狗似的。”
“也就是它听不懂人话,不然现在早挠你了,”张训边挤猫条边道,“这是习惯了,听到爱吃的东西的包装袋声就撒腿跑,跟你听见上课铃就一激灵是一个道理。”
陈林虎心想你这比喻也不大对劲啊,眼睛却盯着张训撸猫的动作没移开。
“你怎么跟盯梢似的,”张训觉得自己现在对陈林虎这种视线有点儿过于敏感,“摸摸吗?”
“什么?”陈林虎没反应过来。
“猫啊,不然还有什么,”张训莫名其妙,“撸猫,一种让人解压的行为,虽然偶尔会给猫增压,但只要定时上供投喂,猫会大度地原谅你的。”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应该会。”
后面三个字让肥猫在陈林虎眼里多了几分忍辱负重的意味。
“动物,”陈林虎说,“都怕我。”
“虎哥不会,”张训说,“放心吧,它一般只是瞧不起你。”
陈林虎觉得这两种情况都不怎么招人待见,但张训冲他一招手,陈林虎不知道怎么着,就真的往前挪了一寸,僵硬地伸出手,快速地扫了一下肥猫背上的绒毛尖。
“你搁这儿描边儿呐?”张训笑得不行,“过来,来我这儿。”
陈林虎顿了顿,难得没反驳他喊小孩儿一样的语气,往张训那边儿挪了挪。
“拿着这个,”张训把猫条塞进陈林虎手里,“慢慢儿挤,它舔光了再挤。”
猫条只撕开一个不算大的口,很有些拴在驴头上的胡萝卜的意思,肥猫顺着猫条的转移就挪了头,舔了两口意识到不对劲,狐疑地看了眼陈林虎。
“它瞪人啊。”陈林虎惊奇。
张训忍住笑:“没事儿,继续,它属于那种有奶就是……”临时改口,“有粮就是爹的类型。”
新爹陈林虎浑身僵硬,机械性地一小段一小段往外挤猫条,估计是因为这样,肥猫把他默认成了自动投食机,短暂的不情愿后接受了这个现状,两只前爪按在陈林虎盘着的小腿上,伸长脑袋吭哧吭哧地吃。
“光喂不摸这像话吗,”张训坐在一边儿看不下去了,“你另一只手干嘛用的,保持身体平衡吗?”
陈林虎被他挤兑得够呛,皱着眉看一眼张训:“没有培养感情,不好摸吧。”
“猫条就是感情,”张训探身抓住陈林虎捏成拳头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掰开了指头轻按在肥猫的后脖颈,“感情到位了就能摸。”
陈林虎原本因为紧张而攥紧的五指被张训卸开,带着他去触碰毛茸茸暖烘烘的事物。
他照着张训的指教,指尖儿划拉了几下肥猫的后脖颈。
可能真是猫条到位了,虎哥对陈林虎胆大包天的小动作没有多少反抗,抖了抖耳朵,宽容了投食机的这点儿小癖好。
“手感好吧。”张训双手撑在身后,懒懒坐着看陈林虎手笨的似脚一样的动作,有点儿好笑,但又觉得这种笨拙在老是一副“我什么都干得了”的模样在陈林虎身上十分罕见,笨拙就不是笨拙了,像是猛虎跟小喇叭花狭路相逢后的小心翼翼。
陈林虎逐渐胆儿肥,用手指尝试性地挠了挠肥猫的耳朵,抬起头跟张训露出了个笑。
笑得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张训撑在身后那只刚掰开过陈林虎的五指的手慢慢腾腾地收紧了,忽然感觉自己刚才的那句“感情到位了就能摸”显得有点儿流氓。
“那个被欺负的学生,”张训脑子里一团乱,嘴就跟没了把门似的不自觉道,“后来怎么样了?”
说完就有点儿想咬舌的冲动,张训看着陈林虎翘着的嘴角缓慢落下去一点儿,开始真情实意地把陈林虎说他紧张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的事儿当做重要问题来考虑。
“没再联系,本来也没怎么说过话。”陈林虎用手指尖挠着肥猫的脖子,淡淡道,“那之后他就回家自习了,不过听我一跟他以前一个宿舍的哥们儿说高考发挥还行,考上的学校还不错。”
张训从话里捋出来个信息:“男的啊?我还想着你是不是英雄救美了呢。”
“狗熊莽树还差不多。”陈林虎自嘲一笑,“树没救下来,还差点儿让我给连根儿拔了。”
张训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他这个话头,咬着烟屁沉默。
“你这儿呢?”陈林虎却有点儿放松了,张训给他一种自己说什么都行的感觉,便耸耸右肩,示意张训。
“啧,”张训咂舌,“咱俩还得在卖惨这方面扯平一下是吧。”
陈林虎乐了:“你不想扯平我也没办法。”
他一笑张训就没词儿了,想了想:“小时候有一年过年,我离家出走,在火车站被我爸逮到了,给了我一嘴巴子,摔地上的时候拧在烟头上烫的。打那之后我走路上见没熄灭的烟头都得上去补两脚。”
“……”陈林虎觉得张训好像用一种朴实无华又简短的叙述方法,讲了一件让人于心不忍的晦涩故事,他隔了老半晌才找了个不那么突兀的开口方式,“你还离家出走过?”
张训笑道:“未遂嘛不是。我那会儿小,想回农村找我奶奶,到车站了才知道没带够钱买票——当然也没成年,没身份证什么的,就一边儿在外边找有没有人把钢镚掉地上,一边儿幻想怎么混上火车,结果两样都没结果,我爸就神兵天降了。”
想起之前张训说他已经没可以投奔的亲人,陈林虎意识到,曾让张训离家出走去见的老太太八成是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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