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自己在更衣室门口看到他给自己写情书有多高兴,后来就有多失落。终于轮到自己了,尽管陈双只是为了气顾文宁才追自己,他给自己写了情书,却不知道自己是谁。很长一段时间里,屈南都在担心顾文宁将陈双又抢回去,但好在自己胜券在握,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他了,只要一步步追求就能走到他们的大结局。很好,保持住,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很好,保持住,屈南。
现在,他不用再担心了,因为陈双也不属于自己。
陈双又一次被吻到喘不上气,这一次,他从屈南的身上和口腔里,验证到了浓浓的烟味。当自己的手接触到屈南的脸时,他很想落泪,可是他还是憋足了劲,想要挣脱这个困住他的怀抱。现在面前的人和他认识的屈南不是同一个人了,都是假的吗?
在这种拉扯中,陈双的手背不小心打落了屈南的棒球帽。
帽子掉了,凌乱的刘海下露出了两只血红血红的眼睛,像是哭了很久,哭了很多次。
现在眼白也是红的,像是随时都要掉眼泪。
屈南的动作也停了,拇指摩挲着陈双眼下的那片乌青,眉头颤抖着皱起来,毫无征兆地落了一大颗眼泪。
透明的眼泪顺着鼻梁骨滑下来,紧接着又是一大颗。屈南始终抓着陈双的手臂,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透明了,透明度一点点升高,他得抓住,他得抓住,他得要陈双,他不能不要陈双:“对不起,我……”
“你现在的哭也是计划好的吗?”陈双问,那颗眼泪刚好掉在他的胸口,仿佛打到自己心脏里去了,混进了血液里。
屈南手上的动作完全停下了,眼皮抖动了几下,眉头紧皱又松开,最后狼狈地看了一眼旁边。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可能自己要的太多,没有人需要自己。
他的世界变出了一道刻度线,倒计时开始。手再一次变成了一把枪,子弹已经上膛。
说谎说了太多,确实不值得信任。屈南沉重地呼出几口气,闭闭眼,闭着眼放开了陈双,放任倒计时猛冲。
“是不是又计划好要骗我?”陈双又问,这一次,又有眼泪掉出来,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他好害怕,怕屈南算准自己会心软,会被蛊惑,会沉溺在他的怀里,所以哭得那么惨来骗人。因为他确实能骗自己,自己心甘情愿上当。
可屈南没有再回答,揉了揉头发,朝着陈双最后笑了一下,弯腰捡起自己的帽子。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屈南将帽子戴好,倒退两步,走下了楼梯。他背向陈双,没有说再见,没有再回头。
陈双想要追,又怕他连不回头都是计划好的,算准了自己的脚步。眼泪克制不住地滚出来,陈双蹲了下去。
隔着一道门,屋里的两个人在吃饺子。
“多吃几个。”王灵芝给陆水夹了一个,“吃完就回屋看漫画吧。你哥在外面有事处理,咱们别去打扰。”
陆水点点头,当作谢谢,可是眼神一直往门的方向瞟。直到门再一次响动,哥哥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
“我回来啦。”陈双收拾好心情,“刚刚是我一个同学来了。”他说到同学这两个字,心脏都在缩紧,原来两个人的关系那么脆弱,只要放手,就从男朋友变成同学,从此再无联系。
“他知道四水喜欢小狗,今天特意送过来,也顺便祝咱们一家春节快乐。”陈双的心又抖了起来,他现在连春节两个字都不敢说了。明明屈南都答应自己春节后要见家长,现在一切都不可能再发生。
“小狗?我看看?”王灵芝故意忽视儿子的颤音,很多事,儿子不想说她就不能问。纸袋里睡着的小狗已经醒了,抬着头好奇地看着新环境。
陆水赶紧把它抱出来,贴着脸去亲它,闻到了专属于小奶狗的气味。小狗认出了他,在陆水的脸上舔了舔。
“吃饺子吧。”陈双快步走向洗手间去洗手,再慢一会儿他就要露馅了。在洗手间,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借着水的声音,才敢吸鼻子。
守岁的热闹一直到了凌晨1点多,陈双还陪着妈妈和弟弟放了烟花棒,拍了不少延时照片。等到上床睡觉时,他嘴里好像还有屈南的味道,烟味。他不想刷牙,生怕给刷没了。
“哥?”陆水安顿好小狗,爬上了床。
“嗯?怎么了?”陈双笑了笑。
陆水压在被子上,仔细观察哥哥的眼睛,只摇摇头,躺回自己的位置,关上了床头灯。上一次,顾文宁不回哥哥的电话,哥哥忍不住哭了,这一次,没有哭,可是陆水却觉得问题更大。
搬家公司在大年初五开始工作,这一天,陈双带着弟弟搬了家。
屈南联系过房东,房东准时上门收钥匙。东西不算很多,王灵芝找了打包公司,每一样都放在带有编号的大纸箱里。
离开之前,陈双又特意把每间房看了看,依次转转,最后不舍地关上了门,把钥匙还给房东。
新租的房子他昨天看过,6层,没有电梯,但是四水很喜欢那栋楼。
好在他们没有大件家具,搬家工人没有费太大力气,屋里基本摆设都有,两室一厅,采光也不错,到处都干干净净。
门号是603,一层3户,601的门口放着两盆绣球,602看上去没人住。
“这里有些太旧了。”可王灵芝不满意,“这个楼确实太旧了,也不是公寓,住在这里……安全吗?”
“我和四水……应该不会有人觉得我俩好欺负吧?”陈双说。确实,自己和弟弟的身高去年定型,通过这几个月的训练,明显感觉到肌肉围度的变化。
自己和弟弟都属于发育晚,别人开始猛长高的年龄,他们还在积攒能量,甚至有一段时期落在中下游。可是一上高二,两个人像说好了,一起开始发育腿长。
睡觉时,小腿都疼,醒来时,两个人互相揉。骨骼抻拉肌肉是那么明显,让他们每天早上看着对方的身体都怀疑是不是又长高了几厘米。
校裤就在那一年里彻底放开裤脚,现在是两个一模一样身型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是犯罪分子的目标。
特别是陈双觉得自己打扮得很社会。
“那也不行啊,我跟你说,妈妈有经验。”王灵芝在屋里四处收拾,“你和四水现在是年龄还小,不知道社会险恶。真遇上坏人,你们两个应付不来……还有,你看这个楼,阳台就很不科学,靠得太近,万一隔壁摸过来……”
“妈。”陈双哭笑不得,“这是6层,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摸阳台啊。”
“你还太小,你不懂。”王灵芝摇摇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明天我找人重新给阳台做封闭,这段时间我先陪你们住吧。”
陈双点点头,对于一个失恋的人来说,家人的陪伴不可缺少,免得自己看到什么都想起那个人。等到下午,箱子全部拆开,物品归位,陆水帮着王灵芝打扫厨房,陈双拿起了钥匙串。
“我出去一下啊,马上就回来。”陈双说。
“别太晚,回来吃饭。”王灵芝没有拦,让儿子出去散心。
楼确实很旧,关上防盗门时,陈双闻到楼道里浓烈十足的洋灰地味,还有他最熟悉的,尘土。
601门口多了一个人,小圆寸,看样子不大,正蹲在两盆绣球面前一筹莫展。他手里有一把园艺小铁铲,正胡乱地添着土。满脸是汗,下巴上沾了土,脏兮兮的。
而两盆绣球的状态,显然不好。
陈双走过他身边,什么都没说,等到下了几节台阶,听到那个小圆寸叹气一声。
“你这两盆是无尽夏,新老枝都能开花,不用叹气,它不是一年开一季。”陈双还是开了口,“冬天就让它好好休息吧,人要休息,花也要。”
小圆寸少年吃惊地抬起脸,长得很漂亮。“哥,你知道这是绣球?”
“叶子能看出来。”陈双告诉他,“绣球叶子大,根吸水速度往往拼不过叶面蒸发,哪怕不是花期也有假缺水的状况。好好修剪,再过4个月,它的花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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