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高187的成年男人想要勒死一个173的人,按常理应该不会造成这么靠下的勒痕,况且,陆时琛不会不知道,靠近舌骨的下颌位置才是脖颈处最脆弱和致命的部位。
孟钊走下楼梯,手机震了一下,程韵发来了消息:
“钊哥,陆时琛说他的律师过来了,他申请跟律师见面。”
律师来得这么快?陆时琛不会把他爸找过来了吧?
孟钊低头回复消息:“没什么事儿了,让他走吧,随时保持联系方式畅通。”
“是解除嫌疑了吗?”
“算是吧,证据不足。”
孟钊下到二楼,正跟从讯问室出来的陆时琛撞见,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时琛的父亲,陆成泽。如他猜测,陆时琛果然把他爸找来了。
十几年前,陆成泽曾帮过孟钊的舅舅打赢过一场官司,算是他家的恩人,按照礼数,孟钊得上去打个招呼。
在跟陆时琛一起朝陆成泽走过去时,孟钊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清的音量说:“没想到陆先生看着人模狗样的,遇事儿还是第一时间要找爸爸啊。”
陆时琛看他一眼:“莫名被卷入一场凶杀案案,第一时间找律师是常规操作。我倒是想找孟警官帮忙,你肯帮么?”
孟钊笑了笑,甩给他一句冠冕堂皇的推辞:“我只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两人走到陆成泽面前,孟钊跟陆成泽打招呼:“陆叔,好多年不见了,您还记得我吧?”
大概是孟钊这些年着实没怎么变,陆成泽看样子只是回忆了短暂的片刻,就记起了孟钊:“孟钊,对吧?”
“是,”孟钊和陆成泽握手,“您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变。”
孟钊这句话倒也不算完全客套,陆成泽虽然年逾半百,但一点也不见老,顶多四十出头的模样,就这么风度翩翩地站在市局大厅,派头能比得上顾局,脸上的褶子却没有顾局的一半多。
陆成泽跟孟钊寒暄完,转而问陆时琛:“怎么会跟凶杀案扯上关系?”
“不知道。”陆时琛言简意赅。
孟钊算是看明白了,陆时琛这张脸上的纸皮面具不是为他专属定制的,他对着他爸也是一样的德性。这人其实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小孟,事情严重吗?”陆成泽转而问孟钊。
“暂时没事了陆叔。”孟钊宽慰一句。又把目前能透露的案情大致说了几句,在打消了陆成泽的顾虑后,他把父子俩送出了市局大厅。
送走陆成泽和陆时琛,孟钊看了一眼手机,得,忙活了一整天,除了锁定陆时琛这个嫌疑人,又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之外,他对这案子还是毫无头绪。
前去排查秦小柏和赵云华的两个同事先后回来了,都按照孟钊说的,把相关的监控记录带了回来。
“秦小柏当时确实在上夜班,”任彬把监控视频打开,把收集到的信息汇报给孟钊,“他在这个红谷会所工作,九点到十点之间正在包间里陪客人喝酒,除了中间去了一趟厕所,别的时间都没离开过。”
难怪在说起工作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孟钊回忆着秦小柏跟他对话时的表情,原来是工作内容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陪酒?”旁边的周其阳看着屏幕上灯红酒绿的画面,啧了一声,“派出所这扫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要不派你过去监督工作?”孟钊看他一眼。
“别别别钊哥,”周其阳把硬盘插入电脑,自己把话题带回来,“咱们看案子,那个赵云华说自己昨晚不到九点就回家了,我查了她回家必经的那条路,8点54分的时候她出现在监控画面里,那之前她去周围的垃圾桶里面翻纸箱和易拉罐了,这之后就回家了,哎你看,这时候她还在翻垃圾桶呢……我问了一下周围的人,都说赵云华每天晚上回来都是一路翻着垃圾桶回来的,就是为了把没人要的纸箱捡回来卖。”
监控画面上,昏黄的路灯下,赵云华站在一个垃圾桶前,掀开盖子,把里面的纸箱拿出来,塞到自己随身带着的黑色塑料袋里,然后拎着塑料袋走远了。
“这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还是挺实的吧?”视频播完了,周其阳说,“案发时间内都有监控记录。”
孟钊拖着监控画面往回播,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厉锦的法医技术毋庸置疑,既然她把被害人死亡时间锁定在9点到10点之间,而这两个人又确实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的确可以排除嫌疑了。
夜晚九点,市局刑侦办公室内弥漫着浓浓的泡面味儿。
孟钊一边翻看周衍的资料,一边在脑中勾勒受害人画像。周衍的电脑上信息量爆炸,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音乐博主,周衍几乎所有的生活都是在网络上度过的。
周衍人缘不错,每周都会请朋友到家里开party,而且为人大方,据他的朋友说,几乎每次吃饭时周衍都会提前买单。除了每晚直播有点扰民之外,几乎看不出周衍会跟谁有矛盾。
身后的同事任彬走过来:“孟队,刚刚周衍的一个朋友联系我,说他想起谁跟周衍有过矛盾了,我让他明早八点过来做笔录。”
“好。”孟钊应了一声。
“让大家早点回吧,现在线索还不明朗,都这么干熬时间也没什么意义。”任彬又说。
在孟钊之前,任彬曾经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他资历深,破案经验丰富,跟前任队长袁珂搭档,一度把刑侦支队带得屡受表彰。
但四年前袁珂因为身体抱恙停职之后,任彬独自挑了一阵大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身上那种擅长执行却不擅长领导的问题顿时暴露无遗,还在一次案子中犯了决策错误,险些让犯罪嫌疑人逃脱追捕。
那之后陈局就把任彬撤了职,让孟钊顶替了他的位置,也正因此,任彬在支队的位置一直有点尴尬。好在他大多时候还是肯接受孟钊领导的,只是偶尔会摆些“老人”的架子,给孟钊一些“忠告”和“建议”。
而孟钊,虽然在破案时多次无视他的建议,但也知道要适度给他一点面子。譬如这种“早点下班”的不痛不痒的建议他就偶尔会采纳,让任彬心理平衡些。
孟钊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转过来看着几个还在加班的同事:“那大家明天再翻,先按彬哥说的,都回去休息吧。”
孟钊这一出声,办公室里刚刚埋头苦翻的几个人开始讨论起来:
“看得我眼睛都要瞎了……哎,那片拆迁区到底什么时候拆啊,拆字写了两年都快褪没影了,到底还拆不拆了,就这么撂在那儿绝对是个隐患啊。”
“明儿打市民电话,给他们反应反应这问题,不拆就多加几个摄像头……走了啊钊哥。”
“走吧。”孟钊也跟在后面,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一楼大厅才想起来往了带外套,不过温度不算很凉,孟钊也懒得再回去一趟,索性不穿外套了。
回到家已经近十点了,孟钊洗了澡,躺到床上,脑子里还在想案子。
那根狗毛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有意为之,那这案子跟陆时琛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凶手其实跟陆时琛也有某种矛盾,在有意把作案嫌疑往陆时琛身上引?但一根狗毛作为证据实在是太暧昧了……
孟钊紧接着又想到了陆时琛朝他做的那个“野狗”的口型,妈的,他当时是怎么忍住没把陆时琛揪出来暴揍一顿的?
睡不着,脑子里装了太多事儿,孟钊从床上坐起来,找了件干净的T恤穿上,然后出了门。
他打算出去跑两圈,清空一下大脑,助助睡眠。
孟钊有固定的跑步路线,但今天他改变了路线,打算跑步去案发现场再看一眼。
孟钊的住处离那片拆迁区大概六公里的距离,平时如果不遭遇严重堵车,开车十分钟就能到,而今晚他跑步用了半个多小时。
快到那片拆迁区时,他的速度慢下来,平复着呼吸走了几步。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孟钊觉得前面那个身影极为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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