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两侧边沿,两个相差二十多岁的男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对视。
五十多岁的电视台台长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颇为狼狈,但仍勉力维持着体面,站在那里看着陆时琛道:“你别过来,我会跳下去。”
陆时琛打量着他,也观察着他:“为什么要逃?”
郑咏年仍旧气喘吁吁:“我不逃,难道等你们来抓我吗?”
陆时琛看着他,反问道:“你这是在不打自招?”
郑咏年再次威胁:“你不要逼我,我知道你想从我身上问出什么,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立刻跳下去!”
“跳不跳随你,我不是警察,你的生命跟我毫无关系。”陆时琛的语调里似乎没有掺杂任何情绪,“而且,我见过自杀的人,真正想跳下去的人,不会是你这个样子的。
郑咏年看了一眼身后,距离地面三四十米的距离让他在恐惧中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是警察?”郑咏年看着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了一些,“那你是谁,为什么要追我?”
陆时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语调平静道:“你这一跳,未必是解脱。机场周边的建筑高度有限,三四十米的距离,可能死,也可能残废,你想好后果了?”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陆时琛知道,是孟钊赶过来了。
郑咏年顿时再次绷紧了神经,警惕地看着走上天台的孟钊。
“就算想自杀,死前应该也有想见的人吧?”孟钊停住脚步,站到陆时琛旁边,将自己的手机放到地面上,手上用力往前一推,手机随之贴着地面滑动到郑咏年的脚下。
手机正在进行视频通话,屏幕上,他的女儿正神色焦急,怀中正抱着他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女。
郑咏年低头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爸,”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在哪儿?”
郑咏年没说话,嘴唇连带着下巴都开始微微发抖。
“爸,你不要死,”屏幕上,郑咏年的女儿落了泪,“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事情都没有到那个地步,你先活下去……”她话没说完,怀里的婴儿也开始剧烈地哭了起来。
郑咏年看着屏幕上女儿和孙女,两行泪沿着他衰老的脸颊滑落下来。
孟钊看着他,虽然眼前这个男人让他极其恶心,可此刻他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你这一死,对她们来说,可是一辈子的耻辱。”
郑咏年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孟钊,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我不死,就要继续面对这件事,她们一样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有些事情虽然不可原谅,但多少还有挽回的余地,你可以选择接下来活得不那么耻辱,”孟钊知道,如果郑咏年活下来,可能会给这案子带来超出预期的进展,他必须劝郑咏年活下来,“想想你当初进入媒体行业的初心,你不会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如果你的良心还没有彻底消失,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孟钊的最后一句话,唤起了郑咏年从业三十多年的回忆。曾何几时,他也意气风发过,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的拿着话筒到处揭露社会的不公和阴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迈出了那错误的一步?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放下了话筒,也背弃了自己的良知,接受了那唾手可得的一切?
脚下的手机听筒内,年轻的女人和稚嫩的婴儿哭声混杂在一起,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继而他想到即将接受公众审判的那种绝望感,想到家人要为自己承受的一切耻辱,郑咏年闭上眼,后退一步,一脚踏空。
这一瞬像极了赵云华自杀时一幕,孟钊和陆时琛刹那间冲过去,试图拉住郑咏年,但是来不及了,郑咏年已经跳了下去。
孟钊往前走了一步,陆时琛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站在天台边沿,孟钊低头看向楼下。
距离天台三四十米的地面上,巨大的气垫床接住了从楼顶掉落的郑咏年。周其阳站在楼下,冲着孟钊比了个“OK”的手势。
孟钊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这次,总算赶上了。
第92章
气垫床上,郑咏年蜷缩起身体,表情痛苦地呻吟着。
周围的几名警察走上前,在查看了郑咏年的伤势后,小心而迅速地将他抬上警车。
孟钊和陆时琛快步从楼道里走出来。
“怎么样?”隔着几步远,孟钊问周其阳。
“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事。”周其阳答道。
看着郑咏年被抬到警车里,孟钊走过去,掏出手铐将他的两只手铐住。
坐在车内的郑咏年惊魂未定,往日的派头与体面全都抛之脑后,此刻痛苦而狼狈地蜷缩在座椅上。
孟钊将车钥匙扔给陆时琛:“我把他送到医院,你去开我的车,我们在医院汇合。”
陆时琛隔空接住车钥匙:“嗯。”
孟钊矮身坐到郑咏年的旁边,对前面负责开车的分局警察道:“走吧。”
车子启动,快速开往周边最近一家三甲医院,闭塞的车厢内,孟钊听到郑咏年因疼痛而加重的呼吸声。联想到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这呼吸声十分刺耳。
到了医院门口,前排的两名警察走下车,将郑咏年抬出车厢送至急诊。医生赶过来检查郑咏年的伤势,其他两名警察站在一旁看守郑咏年,孟钊则走出门诊室透气。
走廊东侧传来脚步声,陆时琛和周其阳也这时也赶到了。
隔着几步远,周其阳便迫不及待问:“钊哥,我刚刚赶到得及时吧?”
“太及时了,”孟钊笑道,“我差点以为来不及了,线索又要断了。”
周其阳刚刚那阵紧张劲还没缓过来,此刻他有些兴奋过度,变成了话唠:“我一接到你电话就联系了机场消防,一秒都没敢耽误,气垫床刚架好郑咏年就从楼上掉下来了,晚一秒都不行,一点都不夸张……”
陆时琛看向孟钊:“你晚到的那两分钟,是去打了电话?”
“嗯,”孟钊点头道,“以及做足跟郑咏年打感情牌的充分准备。我看你追了过去,想着你应该能拖住他两分钟,这才敢放手做这些工作。”孟钊看向周其阳,“这件事你功劳不小,但陆顾问拖住郑咏年自杀的那两分钟,也至关重要。”
“还有钊哥你这感情牌打得也很到位啊,陆顾问在车上都跟我说了,”周其阳伸出一只手,“来,give me five!”
这时,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病人腿部轻微骨折,已经做了处理,别的没什么大碍。”
“成,谢了医生。”孟钊道完谢,走进病房,陆时琛也随之走了进去。周其阳一只手尴尬地晾在半空,几秒后落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也跟了进去。
三人走进病房,郑咏年正坐在病床上,盯着房间内的某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钊拿过一把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来:“郑台长,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孟钊,既然医生确定了你身体无恙,那么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审讯工作。”陆时琛也在他旁边坐下来,周其阳则拿了录音笔,一边录音一边做记录。
郑咏年沉默着没作声。
孟钊看着他,继续道:“你既然选择了逃跑,还意图跳楼自杀,就相当于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我们在抓捕你之前,也已经根据面部识别确认了你正是暗笼客户之一。所以郑台长,无论你现在是否开口,接下来你都无法逃脱法律制裁。但如果你良知尚存,还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我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案件信息。”
沉默良久,郑咏年重重叹了口气:“你问吧。”
见郑咏年终于肯配合,孟钊切入正题:“你是怎么成为暗笼客户的?是不是吴嘉义联系的你?”
“是吴韦函。”
“吴韦函?”孟钊看着郑咏年,从这个男人此刻的神情来看,他应该并没有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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