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八目先生会忘记拍照,八目夫人也会忘记提醒,但这次一定不能忘。
诸星大看着八目先生打开保险柜,又将柜门关上,再度向他们这边走来,来时手里提着一把小型园艺电锯,通好电,然后启动开关,递给了诸星大。
“把这只手,给我锯下来,然后是脚。”八目先生扁平的眼里闪起残忍的光,无比强势地命令道。
如果不是要拉诸星大下水,必须保证他手里沾血,八目先生会亲自动手。不过只是把不重要的手脚分出去,还没有到心痛的地步,他能够保证是自己亲手砍掉克托尔的头。
“…………”
诸星大颇为困难地提着电锯,僵硬地转身,巨大而恐怖的噪音似将他吓呆。
这时候犹豫,产生心理斗争,是必然的,八目夫妇都没有着急着催促他。
他缓缓低头,看向红发青年还被八目夫人捧住的脸。
然后,他对上了一道沉静——却丝毫不见浑噩的目光。
电光火石,眼眸闪动之际。
只是一次对视,两人竟然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在杀人魔夫妇期待的注视下,诸星大不再犹豫,举起疯狂运转的电锯,身体摇晃不稳地劈下——
“呲啦呲呲呲啦——!!!”
电锯砸在了原本对应在红发青年脖颈的位置,红木桌面被电动锯齿轻松割裂,无数带刺的细小木屑轰轰飞出,离得极近的八目夫人捂住被木屑划中的眼睛,发出痛苦的叫喊。
而在电锯落下的前一秒,本应被猛毒药倒,虚弱得奄奄一息的红发青年却突然翻身而起,轻巧一滚。
八目先生懵逼间只觉得胸口一沉,眼前一黑,下一瞬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横跨近十米的距离,撞翻了茶几和靠墙的置物柜,柜顶摆放的花瓶立时歪斜,砸得他头破血流,当场晕厥了过去。
诸星大将电锯的电源关掉,把缩到餐桌底下的八目夫人提出来,一个手刀击晕,然后便把女人暂时扔到了地上。
完成了一个帅气的飞踢,正爬起来的克托尔根本没管他那边,自然也没管受伤颇重,但目测死不了的八目先生。
他走到重新上锁的保险柜前,单膝半跪:“密码?”
诸星大顿了一秒,也没问他怎么肯定自己知道密码:“757490。里面还有一层指纹锁。”
“这个简单。”
克托尔——化名成克托尔的千穆还是去了八目先生那里一趟。
站在昏迷杀人魔、新鲜血液与染血瓷器碎片的混杂物前,千穆略微打量了一下,挑选了一个不会碰到瓷器碎片的角度下手,抓着杀人魔的脚,把昏厥的他拖了出来。
期间,杀人魔的肚皮刚好朝下,也不知道他的脸经过满地碎渣时,会不会不幸地再多几道无关紧要的口子……不过这些并不在千穆的考虑范围中。
他都为目标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只是让罪魁祸首多流一点点血,已经很仁慈了不是吗?
千穆拖着人一路行来,在别人家的地板上留了道磨砂般的细长血印,他用杀人魔的指纹解完了最后一道锁,从保险柜里取出了相机、数百张照片,以及胡乱塞在最深处的庞大密封袋。
袋子里装满了钱包手机或是外国护照,随手一翻,便是一张张时间早已停滞的黑白面孔。
照片足有数百张,这里留下的私人物品明显不全。毕竟杀人魔多年来不断诱骗并虐杀目标,不可能全将尸体埋在自家门外,有更多人只在临死前,被他们拍下照片留以纪念。
这些遭到各种方式处理的尸体,便是千穆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近几月来,岛国各地的偏僻处,时不时会发现身份无法查明的无头尸体,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线索根本无处可寻。
同时,各地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溺亡事件,因死者身上并无遭到他人威胁的痕迹,警方查证后,只能将这些案子定为自杀。
转机是一次类似的案件,一个小学生无意间发现了被潮水推到岸上的尸体,报警后,警方照例想将死因定为自杀,但小男孩的父亲在检查过尸体后,笃定死者并非自杀,甚至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然而,虽然推理出了是他杀而非意外,这位本职是推理小说家的父亲遗憾地表示,现场留下的线索有限,他也找不到能将凶手挖出并定罪的证据。
好在案情上报后,引起了警视厅的重视,一番辗转后,警方决定挑选专业人士进行协助……于是最近刚好发表过犯罪心理学相关论文,并引起业内关注的年轻学者“克托尔”,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接到委托后,千穆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翻完所有无头抛尸案及可疑溺亡事件的案宗,做出了一份详细的凶手犯罪心理画像和行动轨迹推测。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多言了,他刚好觉得自己稍稍演一演,还挺符合凶手的要求,也没跟委托方打招呼,便到排查后最怀疑的对象出没之处钓鱼。
鱼钓到了,戏演完了,证据也有了,还顺便救下了两个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女生,千穆总体还算满意……希望女孩们的感冒早日痊愈。
……不过。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系好睡衣的扣子,方才打开顺带从沙发上捎来的手机,给委托方拨去一个电话。
等待接通时,猩红的视野向下移动。
满脸是血的杀人魔竟然清醒了。
杀人魔以为他看透了一切,完全掌握了“克托尔”与“诸星大”的一切……但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让他如坠冰窟。
眼前的“克托尔”明明没什么表情,可他浑身上下却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好似下一刻就被未知的野兽撕裂,又好似有冤魂在耳边凄厉的叫喊。
八目先生混乱迷蒙的思绪,此时都被恐慌填满,明明恐惧和惊慌最不该出现在杀人如麻的他脸上,明明对他人的恶意习以为常甚至是享受…但此时这个人间的魔鬼,却像是亲眼见证了恶魔的俯望,比起与恶魔对视,恨不得先将自己缩进地狱的阴影里。
“……嗯?”
千穆疑惑地偏了偏头,表示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他又不会抬腿,将刚好插到杀人魔腿上的陶瓷碎片,一点一点踩进对方的膝盖骨缝里。
…那是因为另一个杀人魔抱他下来时,吝啬地没给他穿鞋,他现在还是光脚。
他也不会像杀人魔叫嚣着如何对他那样,也掰断对方的手腿,砍掉对方的脑袋。
——虽然这个愚蠢的家伙,不仅把他带到放置了无数尸体制品的房子,把他放在了躺过无数死人、被血腌制入味的桌上,还的确想要他的命……
让他时隔一年,再一次,非·常·不·高·兴。
算了,现在拿的身份好歹是正义的警方协助人员……就这样吧。
千穆兴致寥寥,单手在密封袋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枚薄平的玉质吊坠,因为断裂了一个边,边角颇为锋利。
吊坠背后有一个刻字小小的出生日期,还有一段似乎来自父母的温暖寄语。
千穆略微算了算年份。
即使活到现在,也才两岁吧。
他目光巡视着,在杀人魔身上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伤口。
“你好,我是克托尔……嗯,对。”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将这枚吊坠塞进了杀人魔心脏的斜上方。
薄片的边缘好似撕开血肉,只差毫米,便会扎破那颗冰凉无情的心脏。
稍微暂停通话,他对脚下瞳孔泛灰的杀人魔微笑提醒:“放心,不会死人的。”
“……对你们这种人,我可是了解得很。”
“——嗯,前提是,可千万、千万不要呼吸哦。”
……
莫名其妙吓晕了一个杀人魔,千穆也打完了电话,叫完了救护车。
对面懵逼过后音量巨大的吼叫被他屏蔽,比起反馈情报然后拖半天,还是他亲自来效率更高——这不就已经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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