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实话说,音乐也……”
安室透警觉地应付着,随后切换出迟疑的语气询问道:“那个,不好意思,不是要体检吗?医生,我们赶紧开始吧。”
“……”
“体检已经结束了啊。”狮子兽医生慢慢把自己往懒人沙发泡沫最充足的地方塞了塞,几乎像是一座壮健肉山即将在地上摊平,行为与外形格格不入,“现在已经进入治疗流程了,小哥哟。”
安室透:“……结束了?”
怎么可能,他从进门开始就做了两个动作——坐下,和张嘴说话。
“你们人类世界复杂极了的流程,在数码世界可不适用。别忘了啊,你现在是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于此,数据当然包含你的身体信息,有哪些毛病,有什么症状,直接读取就知道了……哦?放轻松,看小哥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明显是解读过多了。”
“转化成数据的只有你的身体,当然,并不包括你的思想,也不包括你随便往自己身上贴的乱七八糟标签,老板没告诉你么?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体检中心,人类脑子里在想什么——关我们数码宝贝什么事,我只关心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所以什么时候能下班啊。”
狮子兽医生用极富故事感的沧桑语气,做着懒洋洋的解释,听得安室透哑口无言。
他这时才发现,他刚刚下意识的反应有些大,手使力地抓破了懒人沙发的表层面料,一颗颗白色的泡沫小球欢呼着涌出,无声滚落一地,而沙发却是肉眼可见瘪了一圈下来。
“……”
狮子兽医生仿若威严却无神居多的狮瞳看着他。
“……抱歉,我只是——太震惊了,有想过江崎先生的发明会很惊人,但没想到比我猜的还要不可思议。”
安室透重新坐好,强行忽略掉懒人沙发变瘪的问题。
“不惊人怎么赚……怎么得到你们人类的信任呢,互利互惠,互相帮助嘛。话说啊,小哥,你知道你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应该没有?”
“目前算是,但时间长了就有了。大概我不说太明白你也能理解,你最近压力很大哦,感觉自己状态良好,是潜意识的自我欺骗。”
狮子兽医生突然指了指他:“已经在悬崖边探头了啊,小哥你。”
“呃,没有这么夸张……”
“会严重到这种程度的人类很少见啊,我还挺好奇的,小哥你难道没有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吗?……还是说完全不会放松心情,能给自己找点乐子也不找?再或者就算有,也还是有事没事都喜欢自己憋着——不至于真不至于,小哥也太拼了吧。”
安室透有点笑不出来了。
狮子兽医生明明对真相一无所知,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往他心口上扎。
他有朋友,朋友还不少,但能见面闲聊的几乎没有。只有必要时刻才会冒险见一面的景不算,因为他只能跟景仓促地交换一下情报,对自己夹在黑白间的沉重则绝口不提。
他其实也有解压的方式,养了一只狗,有空时在家研究菜谱,夜里实在睡不着时,也会随手拿起放在床边的贝斯……
但贝斯对他的安抚效果已日渐衰弱,许是因为那段记忆的亮度也在逐渐衰败。
有一个挚友,为了另一个挚友而死,他把原因往前推,得知那个家伙是自杀的,因为受到了一个只顾着自个逃跑的卧底牵连。……所以他恨赤井秀一。可是——如果原因还能往前推呢?
景说那段时间那个人不太对劲,他明明也发现了,却固执地认为“对那家伙来说是小问题”,自顾自地忙碌着,直至再也无法挽回。
——是因为我的漠视,才会变成这样。如果那时候及时帮助了他,那家伙一定,不会就那样死去。
连景也不知道,他脑中竟产生了这般痛恨自己的想法,始终没有休止,更随着江崎源的出现,怀疑与希望并存,让这个念头愈演愈烈。
“说得我好像是个可怜的孤僻人士……其实,这种压力在当下的人类群体里很常见啦。”
“嗯嗯,装聋作哑也是人类的特长啊。”狮子兽医生很敷衍地刺了人类一句,摊手:“数码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就在这里了,小哥你不配合我也没办法……哦,也不是没办法。”
“不喜欢空旷安静的环境和懒人沙发?没关系,来活动活动筋骨如何?”
狮子兽站了起来,身影挡住自上而下的灯光,宛如一尊屹立不倒的肌肉山:“看,运动绝对是有效的心理疗法,挥洒汗水时大脑清空,耗空体力后酣畅淋漓——不过小哥你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说到底是缺一顿揍,挨一顿心情绝对就舒畅了,来试试?”
安室透:“?”
运动疗法他知道,但挨揍疗法还真不知道,再说了,谁会在体检的时候跟医生互殴啊!
但是。
“——也不是不行。最后这句话,倒是让我想起值得怀念的过去了。”
安室透想起的当然是还在警校的时候,和那几个混蛋打过的那一场架,还有在某人手底下挨的那不可计数的揍。
不服输爱较劲的降谷零差点跳了出来,还好被安室透及时摁了回去。
金发青年把碍事的外套拖下扔到一边,只留了挽起袖子的衬衫,狮子兽医生也潇洒地脱掉了白大褂,壮硕到夸张的胸大肌跃然入眼。
“来!”
“好!拼上被老板发现后罚掉一个月奖金,我也要把小哥你揍到痊愈!需不需要我手下留情?”
“——不用!”
安室透咧嘴,眼中火光灼灼:“在比试之前,我最讨厌听到这句话!”
带着满腔情绪,挥拳——
“砰砰砰!”
安室透果然被揍了。
脸没破相,挨揍的部位也相当安全…不过被揍过的地方还是相当生疼,而对方也被他打中了好几下——等等,打中了吗?好像中了,可又莫名感觉手感不对。
这种似曾相识的滑溜和空虚……是错觉吗?
大概是数据世界的缘故。
安室透一时没琢磨透熟悉感从何而来,只能如此解释,毕竟痛归痛,他的心情也变好了,郁气全散。
“不错?”
“还算不错。”
狮子兽医生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安室透喘着气,似乎也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中。
突然间。
他的手机收到了新短讯。
看完内容后,安室透表情不变:“感谢治疗,我这边就先告辞了。”
狮子兽医生:“行,详细的体检报告稍后会发到你预留的邮箱里,欢迎下次再来惠顾哦。”
安室透捡起外套,转身出了门。
等他走远。
检查室内,狮子兽医生——准确地说,是光明正大作弊的某人忽然低头,晃了晃自己捏紧没放的右拳。
“果然,还是熟悉的手感呢。”
数码宝贝高大的身躯瞬间消失,此时出现的身影…不是千穆还能是谁。
穿着白风衣的男人,一下躺进略微凹陷的懒人沙发里。
发辫被压在了背后,所以不想仰头,他干脆十指交错,向前推出的双臂略微伸了点力,像极了一只晒足了太阳后懒散拱起身体的猫科动物。
千穆再次以最能让自己愉快的方式,达成了目的——之一。
安室透,不,降谷零。
他也是没想到,当初专程给这家伙开过心理特训班,隔了几年回来一看,降谷零竟然还是出了问题。
虽然好像跟他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他这不就负起了责任,又来亲自帮友人治愈内心了么?
结果才重要,细节无所谓,看到零精神奕奕去上工的样子,他心头也很欣慰。
休息室那边有装模作样看报纸的阿古cos他顶着,千穆毫无压力地躲在这儿偷懒,顺便想想揍完了降谷零,下一个是选回来后还没见过的卷毛,还是车神……哦,不行,在那之前,还得先干点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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