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到一边去的黑衣组织BOSS听着游戏机的噼里轰隆,看了看血花乱飞,连特效都透出愤怒与暴虐的游戏界面,不得不反思,自己缓和下属关系的举措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误以为顾客斗殴的工作人员紧张赶来时,他把人拦了下来,提前赔付了必然难逃一死的游戏机,顺便包了场,防止那两人打游戏打出真火,真的拔枪对开误伤到了路人。
潇洒付钱的BOSS还在感叹,掏出万能的黑卡给人收拾烂摊子的微妙滋味也是久违了,目光忽往游戏厅门外微滑。
身穿儿童西装的眼镜小学生刚收回警惕打量的视线,带着“Gin出现在车底也不可能出现在游戏厅”的安然走远。
千穆的唇边勾起了笑。
不管与主线擦肩而过的死神小学生主角,他再看穿得都像个正经和谐人,然而依旧杀气狂飙的左膀右臂,心下很满意。
用这样的形象,成为漫画某个分镜的背景板,想来画面必然非常美丽,天真的读者们只会表示那两个路人画得还真好看,谁也认不出来这是黑衣组织top3当街闲逛,甚至逛到了游戏厅。
回去就记下,等漫画印成最新单行本,他一定要把那一幕单独裁下来收藏。
左膀右臂们人生第一次接触街机游戏,就停不下来地玩到了天荒地老。
贝尔摩德终于赢了Gin一次。
事先说明,BOSS绝对没有言语或眼神暗示Gin,让他够了行了就放放水吧,所以,贝尔摩德是凭化为实力的记仇之心而获胜——
也不全是。
Gin到底还是受不了这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了。
女人锲而不舍抓着他在游戏厅浪费了一下午时间,十几年来,近乎年年365天满勤的二把手什么时候这么奢侈过,挥霍无度外加被纠缠不放的暴躁在杀手的绿瞳中反复闪烁,没爆发全因为BOSS还在旁边等。
是的,BOSS等了一下午,劝说他休息他也不走,就是要围观下属们咬牙切齿手撕对方。
Gin不关心贝尔摩德会不会累死饿死,但BOSS绝对不能劳累受饿。
因此,纵使有千万分不爽,他还是隐晦地给贝尔摩德放了水。
贝尔摩德兴许看出来了,却没法发作,以BOSS为重是她和Gin唯一能达成一致的共识,跟BOSS的晚餐相比,自己这点不满算得了什么。
“大哥大哥大哥该吃晚饭啦——”
“是的,已经到了晚餐时间。艾利克斯先生,请。”
小恶魔兽:“咩?”
竟然没被大哥冷冷的一声“滚”砸脸,小恶魔兽如在梦中:咩啊不对劲,它冷酷狂霸拽的大哥说话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于是大哥贴心地给它补上了:“滚!”
“今天的大哥也好邪恶!”小恶魔兽幸福地滚了,比早上的伏特加滚得利落。
贝尔摩德:“啧啧啧。”
不玩了,和Gin的仇下次再算,她也对BOSS眨眼:“该走啦亲爱的,晚上想吃什么?如果没有偏好,有一家餐厅我五星推荐哦。”
“好啊。”千穆自是欣然同意。
值得纪念的黑衣组织高层团建之游戏厅自相残杀,顺利落幕。
阵型依然是不变的两面包夹BOSS,三人又去吃了一顿火药味姑且消停的晚餐,夜间没有行程安排,按理来说,他们该回酒店休息了。
可千穆说:“不急。”
“既然刚好到这边来了……我想去附近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
杯户购物广场。
在几年以前,这里即使到了晚上也格外热闹。
许多家长会带着孩子来广场玩耍,还有不少人会特意挑在晚上过来,赶上最后的营业时间,乘坐摩天轮升到空中的顶点,俯瞰米花町的夜景。
但因为三年前的某场恶劣事件,成为标志性建筑的摩天轮爆炸垮塌了,断裂的钢筋与烧得漆黑泛红的残留物瘫倒在广场中央,似乎耽误了很久才被清理走。
之后这个繁华过的广场就黯然沉寂了,不止没有再重建,摩天轮之外的设施也被相继拆除,只留下了一大块闲置至今的空地。
空地边缘围着半圈敷衍塞责的围栏,路人想进去就是抬抬脚,多走几步的事情。
可钻进去也很无聊,广场上什么都没有,徒有消瘦黯然的影子一动不动地铺设着,隐隐还能在地面看到些许烧灼留下的漆黑焦痕,在里面站久了,还怪阴森的。
所以,更没几个人会往广场遗址走了,尤其是天色暗下以后。
松田阵平是例外中的例外。
黑发警官下班后,控制住自己不往网咖去,便不由自主走到了这里。
路灯只覆盖到广场原入口的位置,原先旁人可以随意抬脚,跨过毫无阻挡作用的木栏杆,走到昏暗的广场里面去,如今却是不行了。
曾经的空档皆被新竖起的工地防护栏挡住,多年未承重的地砖往下凹陷了好几块,表面混着水泥的残余,留下了卡车车轮驶过的痕迹。
他过来时也一不小心踩到了凹陷处,见这么快就进不去了,只能绕着防护栏走,往前带出了几步皮鞋鞋印,勉强再为这破地方多添一些人气。
还是老样子,越往里走,寡淡的光线越浑浊。
松田阵平没有打灯,仅凭记忆确认着大致的位置。
他不是经常来,这是“那次”之后的第三次。非要说的话,跟触景伤情没关系,他不过是想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而已。
今晚会过来,只是因为白天听说了,这块不明原因被荒废的空地,终于有人承接了下来,要在这里建一栋展示馆,可能就选在最中央,堆放过摩天轮废墟的位置。
慷慨大方的知名企业家江崎源——那位只闻其名不得一见的江崎先生,将会把自己得到的友谊之礼送到不久后便会拔地而起的展示馆,供所有想要一观“希望之星”风采的市民参观。
“真是慷慨,大方啊。”
松田阵平不知为何想笑。
虽然是混杂怒火的笑。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
源千穆的骨灰就算剩得下来,也早在特么的三年前就被铲车铲没了,往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上搭砖立柱,根本碍不着谁,甚至可以赞上一句除旧迎新,用幸福的开端驱散过去的阴霾。
一个人的死,在时间和世界面前多渺小,死者已经离开了,活着的人还要前行,所以更应该看开点,早点走出阴影。
松田阵平也觉得这话不错。
但这不影响他始终走不出去。
或者不是走不出去,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走。他知道研二和班长其实也没走出去,不过表现得没他明显,程度也没他这么严重。
性格是这样,没办法,大概只有零那个死脑筋能与他一争高下。
哦,应该不算了,因为冒出来了一个“江崎源”,他现在跨出去了一只脚,目标新增加一项,精神了不少,大抵也算是活过来了一半。
可剩下的那一半,还没跨出的那只脚,却永远停留在了早已消失的废墟里。
他把自己扎根在这里了,为了他自己的需要。
他要从这段回忆这片土地中抽取继续前进的动力,不然以他这三年宛如自发找死的拼法,别说三年,可能在他为了躲避爆炸不得不从二楼摔落的那一次,躺在救护车内半昏半醒的那一次,就已经含恨亲自上天堂给源千穆一拳了。
更何况。
安静点也没什么不好。
被困住也没什么不好。
源千穆不是一只害怕寂寞的混账野猫么,他是在这里替他没的,那他也把自己的执著扔在这里不走了,直接跳过找人抓人的过程,源千穆要是嫌烦,有本事就亲自来揍他。
要是哪一天广场没了,或是又重新立了一个碍眼的摩天轮在原地,他再潇洒抽身走人也不迟,反正那时候某人的仇肯定已经报完了,逝者终于能得到安息。
不过,也就这么说说,真到那时他还不一定能走得掉。
多半是永远走不掉的男人无数次在心中骂笨蛋混球源千穆,骂一次就抽一根烟,但重点又不是烟本身。
他将打火机按响,火苗在咔嚓声后冒起,扣上盖子又转瞬消失,再咔嚓重新点起,重复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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