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穆兴致寥寥的话音刚落,两人暗地里紧绷的神经刚松。
“不是叛徒也无所谓,我不喜欢随便张嘴说话的人——你们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在降谷零两人“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不讲理?!”的震撼目光中,他眼睛不眨,以快到旁人难以反应的速度按下扳机——
“……”
“…………”
“半天了,麻烦叛徒敬业点,应该发出的惨叫声呢?”
“不好意思哦,叛徒死透了,发不出声音。”
“啧。拿着,没事就摸一摸,找点手感。”
千穆收回弹匣空空的枪,往面前两人一人手里塞了一把,然后就不打算陪他们一起发展了,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拿着枪,无奈地跟过来,坐到千穆对面的位置,结果坐下来就看到他打开了一个崭新记录簿,正提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诸伏景光从倒着的角度分辨着千穆写下的字迹,虽然速度有点慢,但还真被他挨个读出了几个字:“降谷……诸伏……嗯?是我们的名字啊,然后是……瞬间暴露……不合格?”
“咦?咦咦?为什么是不合格?!”
降谷零也看到了,顿时发出不服气的声音:“我们刚刚反应已经够快了好吗,一下子就代入了角色,台词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演技应该也没有大问题……”
“不合格的不是你们的角色扮演。”千穆无情地在提前制作好的表格中,画下两个鲜红刺眼的叉,“人在紧急情况下,会产生不受控的生理反应絮乱,不只是肢体,感官记忆和思维逻辑也会出现故障,就算只有一瞬,也会影响到行动时的效率和效果。”
“方才那个情景的隐藏设置是,我们三人是互相认识,同时潜入敌对势力的卧底,你们没有设想过我举枪对准你们的可能性,在见面的瞬间,你们不受控的即时反应,就暴露了我和你们的关系。”
“对,你们潜意识里信任着我,所以被枪指头的第一反应就没有惊慌。虽然后面零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立即补上了警惕排斥的反应,但在卧底的身份设定下,这时的弥补已经没用了。结果会是,就算开枪杀死了你们,我也无法证明清白,三个卧底全军覆没。”
“……”
不及格的理由解释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皆哑然无言。
他们下意识想说,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太措手不及了,而且千穆对他们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竟然直接就是最高危的卧底设定。
警校还没毕业,未来要做什么工作还是个谜,千穆却仿佛笃定了他们可以接受如此高等级的训练。
“觉得我太大题小做了吗?”千穆停笔,故意带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你们如果不习惯,想换成随便练练,我也不介意……”
“不。谁说要换了,这不仅是你的心意,也真的帮大忙了。”降谷零异常坚定地打断了他,“我很需要,特训就拜托你了,千穆。”
“为了实现零那个难度极高的梦想,要求提得再高也不为过。其他人想要这样的待遇,还没处享受呢,啊,原来我是正好蹭到了大好事呀,太幸运了。”
诸伏景光也这么说,一幅自己赚大了的欣喜模样,说到万般认同处,还敢伸手将千穆的肩拍得砰砰响:“那我就不客气地请多指教了,千穆老师!”
虽然不知道千穆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但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们信任他,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好,讨厌麻烦的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做这些——就为了一个,零还只停留在口头的“梦想”。
降谷零此时的心情比感动更深一层,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着痕迹地偷看到发小与千穆亲昵的动作,金发青年心里一阵痒痒,扭捏三秒,竟也学着胆大包天,向黑恶势力BOSS——珍贵无比的头,伸出了魔爪。
千穆丢下笔,面无表情地瞥了瞥诸伏景光搭在他肩上的爪,又头也不抬,抓住了另一只蠢蠢欲动的爪子。
“……痛痛痛!我还没拍到呢,快放手放手!”
“哈哈哈哈,千穆就放过他吧,零也是太激动了,没想到你对我们这么好……没有你以前对我们不好的意思,就是,就是,这次的好尤其地特别,你懂吧?”
千穆:“……”
他懂,但不想懂。
这两个家伙越兴高采烈,越是表示不怕苦不怕骂特训尽管来,千穆越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有点亏……
不行,不能往膈应自己的方向想。所有人都可能亏,只有只想嗑药救命的他绝对大赚。
多亏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积极,千穆以为始终会处于愉悦状态的心态,不由得在愉快和不爽间反复横跳。
他一不高兴就给那两人增加训练量,从最简单的放松训练法开始,心理图像训练和模拟训练无缝连接,还时不时把两人拎到特殊布置过的暗室迷宫里,不停寻找一闪而过的刺激源。
代入各种设定场景的角色扮演训练也少不了,降谷零两人还没开始当卧底,就已经扮演过伪装成流浪汉的情报人员,潜伏进会场暗杀政要的杀手,目睹同伴惨死于面前却不能阻止的警方卧底……
根据受训人员的激烈反馈,他们最接受不了最后一种身份设定,每次代入进去,事后难受得不行,可能一天都缓不过来。
第一次训练时,降谷零表现得无比痛苦,诸伏景光也差不多,千穆要求他们握住真的手枪,想象自己必须朝他开枪,但两人的手在颤抖,最终都没能扣下扳机。
“亲眼看着同伴被人杀死,甚至亲手杀死同伴……什么的,就算知道是为了无数人的性命,只牺牲一个人已经很好了,但如果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死去的是景,是千穆,是松田他们……我没办法想象。”
当降谷零仰头,抬起的手肘遮住眼睛,呢喃般这样说着时。
千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在那个群体中,这样的选择是常事。”
“可我们……”
原来,真的没做好准备。
一时无法将角色扮演继续下去,千穆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两人则对着空教室的墙壁明面在发呆,实则心念黯然,以为在特训时对他们格外严格的千穆会不满,甚至表示失望。
黯然着黯然着,在他们整个人都陡然失色,变灰掉漆之前。
“还没开始抗压特训,你们就要先应激了……算了,提前开始心理暗示的练习吧。”
千穆把这两个灰暗无光的人形物体拖到了宿舍,准确的说,是诸伏景光的宿舍。
他宿舍里有一把贝斯,是为了教降谷零才从家里带过来的,不过最近两人都在埋头接受千穆的特训,贝斯被冷落了许多。
千穆直接提起那把贝斯,塞给了诸伏景光:“弹吧。零不是要学吗,你也顺便教教他。”
诸伏景光:“啊?”
他和降谷零都是一头雾水,但既然千穆这么说了……
诸伏景光盘腿坐在床上,用正确姿势把贝斯抱起,先是随意地拨弄了几下,活泼的弦音从他指尖下滑出,好似自由雀跃的音符精灵。
他很快定神,即兴弹了一段欢快的调子,弹奏期间,紧绷的面部不由自主地松缓下来,连只是听众的降谷零也逐渐放松,嘴角不自禁勾起。
“零来试试?上次教你的指法你忘了没啊。”
“我记得那么认真,怎么可能忘。唔,不等一下,我先想一想……”
“哈哈哈!手,上面那只手也要动!”
“嘶景不要吵!我熟悉一下就想起来了,你一闹我又忘了——哎?是不是这样?”
降谷零把椅子搬到床边,也把脚盘起来,摸索了几次,弹出来的声音就像模像样了。
千穆也坐在诸伏景光的床边,开始只负责听,后来降谷零又把诸伏景光的贝斯强塞给他,要他来试试。三人就像总算缩短了距离的小小三角形,终究有了密不可分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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