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崎源,源千穆。”
他像在仔细咀嚼这两个似有关联的名字,心情复杂至极,关于过去的记忆不由自主浮现在脑中。
世界之外的读者们猜得没错,他的确是比谁都怀疑源千穆的死亡,也比谁都确信源千穆的死亡。
诸伏景光确认爆炸时间的视频,其实是从他这里拿到的。
刚刚得知源千穆死讯的那段时间,安室透一边借用波本身份在组织这边调查,另一边,摩天轮爆炸案的始末与细节,也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安室透、不,降谷零,起初也不相信源千穆就这么死了。
他觉得凭那家伙对危险的警觉性,就算被组织逼上绝路,也能找到一丝脱困之法。
他就是有这么相信他,所以,只能用事实将他击垮。
降谷零费了很大功夫,找到了当日恰好摄下爆炸情景的录像,这样的录像有很多,角度各不相同,清晰程度也不一致。
他挑出的那个是从广场旁居民楼高层拍摄的,做了清晰度处理后,角度还是有些歪,但摩天轮顶部的情况大致看得清楚。
爆炸发生的前后十秒内,摩天轮的吊舱凝滞不动,仿佛永远都要停在那里——直到在轰鸣与火光中化为灰烬。
降谷零把这十几秒的视频逐帧看了上百遍,小至只有一个像素点的阴影,他都放大仔细确认过,可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没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异常”。
也就是说,源千穆踏入吊舱中后,就一直待在死神的怀抱中,一步未离,他始终没有试图逃离。
降谷零由此冷静地得出了判断:源千穆存活的概率为0。
是的,他不可能活下来。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诸伏景光会通过反推,相信那一丝可能性带来的奇迹,但降谷零不会,他信的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证据。
然而,“江崎源”的出现,让他的理智和情感不受控地激烈斗争,理智占据绝对上风没错,可情绪的存在感却又从来没削弱过。
江崎源,果然跟组织有关系。
他潜入黑衣组织多年,“波本”的资历早就不浅了,除开BOSS的所在和一些重大机密还未触及,黑衣组织的底细被他挖出来不少,组织内混得出名头的狠角色就那一些,“波本”就算没跟所有人都见过面,至少也有所了解。
可“波本”竟然从不知晓江崎源的存在,这个跟源千穆近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其存在本身就难以解释。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绑架案,险些成为让降谷零暴露的催化剂,他的情感几乎就要压过理智的那一面,被旁边那个过于敏锐的小弟弟发现更多端倪。
肯定已经露出破绽了,不只是他,还有急冲冲赶来的班长三人,他们反应得再快,仍旧会留下欲盖弥彰的痕迹。
降谷零没有要责怪那三人的想法,只是没来由想叹气,源千穆啊源千穆,这家伙即使人不在了,也总有办法让他们满地团团转。
江崎源今天不会来网咖,降谷零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老老实实开店营业。
伊达航三人也是一样,他们是瞒着上级私下行动,哪怕发现了上级的更上级可能有问题,到点了还是得旁若无事地回去上班。
现在是早上七点钟,动作快点勉强还赶得上,总之是不能在这儿继续转悠了。
三个警察都回到了停船的湖边,赤井秀一也抱着灰原哀跟了上来,只有脸色不太好看的江户川柯南还在犹豫。
安室透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犯人的尸体不用我们处理,肯定,会有人来解决的。”
“柯南。”伊达航弯腰,大手在男孩头顶按了按,仿若最有力的鼓励,“你昨天没有来过这个小岛,你什么都不知道,大人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好吗?”
“……”
恢复真身也只有十七岁的侦探欲言又止。
他过去从没想过,备受信任的警界内部也覆盖着浓稠阴影,这道阴影的力量还那般恐怖,轻而易举便能将本应轰动的影响抹除。
只负责揭秘真相的侦探对此无能为力,他可以完全信任的警官们,现下同样束手无策。
江户川柯南心中愤怒又无奈,下意识想要看清所有人的表情。
——还好。
三位警官的神情固然凝重万分,却没有随便怎样无所谓,或是干脆畏缩逃避的痕迹。
虽然名侦探还不是很明白,细论下来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为何会如此认真……但仅凭这个态度,就能让他莫名松下一口气。
至于安室先生,他又变成网咖里的那个安室先生了,只把适当的沉吟疑虑流露出来,别的什么也别想在他灰蓝眸中寻到。
呵呵,小气的成年人。
江户川柯南腹诽,最后的目光投向赤井先生和灰原。
赤井先生正在扮演一个搞不清情况的路人:“我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源君回电话说自己没事,我们的目的达到了,那就没关系了吧。”
被他单手抱起的灰原没有插话,睡着了一般安静。
“嗯嗯,源哥哥没事就可以放心啦。”江户川柯南配合了他一句,用幼稚的童声打破空气中的压抑。
大人们心中再怎么五味具杂,也不会当着未成年人的面说再多,皆有默契地装起了傻,踏上了回程。
江户川柯南在盘算回去后立即跟赤井先生讨论,赤井秀一把灰原哀安置好,继续扮演为救朋友误入阴谋的普通研究生。
降谷零本还有些担心老朋友们受到刺激,会做出一些招来危险的行为,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就是松田阵平。
意外的是,直到各自打车分开前,他都没看出松田阵平有要爆发的迹象。
黑发男人不知何时把昨晚摘下的墨镜重新戴上了,最能显露心绪的门窗覆上一层人造的阴影,比被夜色覆盖更让人无从探寻。
松田阵平很沉默。
应该说,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也很沉默,只是没到他那个默到死寂的地步,倒跟他三年前参加源千穆葬礼时的模样,有些许近似。
三人坐上直奔警视厅的出租车,晃神过来后才发现,三个大男人竟然都挤在了后座,没人想起去副驾。
“我下……算了,就这样挤挤吧。”
块头最大的伊达航顿了顿,勉强往旁边挪了挪,紧贴上车门。
萩原研二也敷衍地往另一侧车门贴了贴,空出的缝隙几乎可以忽略。
松田阵平被挤在中间,偶尔出租车来一个转弯,就会把他变成汉堡中间的肉饼,这个体验显然相当糟糕。
但他非但没有意见,还如同入定一般,在急转弯的间隙里,仍能佁然不动地伸出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缓缓叼在嘴里。
“车内禁止抽烟……而且,你不是说要戒烟了么,小阵平。”
萩原研二说。
“心情不好,下车我再点燃。”
“问题本质没有变化啊,问的是你戒烟的事……好,我明白。给我一根。”
“也给我一根。”
萩原研二要完烟后,伊达航紧皱眉,也找松田阵平拿了一根。
三人都把烟咬在齿间,就是不点燃,也不知道牙齿是什么时候用的力,烟尾没多久就被咬得往下陷,烟头不堪重负地翘起。
司机在等红灯的间隙瞥到了后视镜,眼角抽了抽,大概觉得后面这三个大男人脑子有病,不想抽烟想吃烟,就差没用犬牙把可怜的烟丝拦腰咬断了。
实际上,这三个人中,除了松田阵平刚毕业那阵子,因为工作压力学了抽烟,另外两个人都不抽烟。
松田阵平没抽多久就戒了,结果过了几年,因为某些事,他一下故态重演,抽得比最开始更凶,直到前阵子才在萩原研二的劝说下,许诺再戒一次烟。
然而这回似乎连一个星期都坚持不到,他就又要破戒了。
萩原研二说不出劝解的词。
三个人都着急,都焦虑,都在莫名的打击下倍感无力。
以为有做梦才会出现的奇迹发生,可最后忙活半天,不仅没找到人,还得来了一个额外惊喜——事情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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