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吃的。”
是实话,这碗怪异的梨子汤,除了甜得过头这一点,其他都还算完美。
红发青年轻笑出声,再度看透小女孩的心思,却用的是温柔的口吻:“如果第一口感觉太甜,就用勺子搅拌一下再吃。”
“……”
宫野志保在否认不甜和微微颤抖不说话中间徘徊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哪个都没选。
大抵是残留病毒的影响,她竟是赌气般想着“难道搅了就有用吗”,捏起勺子在碗中一阵搅拌。
期间捣烂了多少梨肉姑且不提,当她重新舀起一勺汤汁送进口中,带着挑剔的心情抿了抿——表情又有了些微的变化。
“怎么样?”红发青年似是特别关心她的反应,从那双红瞳中流露出的是期待,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我猜测是冰糖化掉后没有搅匀,你刚好舀到最甜的地方了,现在搅拌均匀之后,还会甜吗?”
“嗯……现在刚好合适。”
“是吗?那就好。”
红发青年有点高兴,似乎还松了口气。
宫野志保慢吞吞地吃着这份——特别到估计永生难忘的早餐。
没有紧张与危机感的刺激,她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终于可以理智地评判眼前的新监护人。
——怪人。果然和“那些人”不太一样。
——第一印象是个外表温和,内里大概掌控欲极强的危险角色,结果……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梨子汤疯狂搅拌之后,反而变得更甜了好吗!
这碗汤明显回过锅,第一次蒸时梨肉已是半烂,第二次加热就成了八分烂,梨肉里的果糖一点不剩的融进了汤里,根本是甜上加甜。
宫野志保没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因为她想到了,这个男人在什么情况才会把做好的梨子汤放到凉,等到清晨的起床时间再重新加热。
虽然很甜,但没到腻死人的程度,还可以吃。
宫野志保将早餐一点一点全吃了,吃完才发现干涩的喉咙舒服了很多,胸口也暖呼呼的,一点也不闷了。
红发青年一直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中,始终没有让小女孩焦灼难熬的冰冷审视,仿佛只是长辈看着生病的晚辈,仅仅为了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是否安全。
宫野志保把碗放好,十分自觉地回看向他。
感到失落,感到一丝不舍,感到如释重负……怎么都无所谓。
她知道状似温馨的家庭剧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进入的才是正题。
不出所料。
红发青年略微起身,侧坐到了她的床边,他平静的赤眸离她不自禁颤动起来的蓝色瞳孔更近。
他的身上,出现了不甘沉寂的、即将残暴撕碎牢笼的捕食者的气息。
这个时候,宫野志保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猎物”,并为之恐惧。
但是,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会倏然醒悟,从来没有什么“猎物”,她是被一个人护在身后的小猫崽,他离开后,她才慌张地抖落掉不慎沾上毛发的一丁点雨水,呆呆仰望阴雨过后终于出现的晴天。
“宫野志保,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很遗憾,现在才有机会与你相见。”
红发青年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轻得近乎于丧失了力道。
那清凉宛如青草香的药味又被她嗅到了,但这一次,她依稀分辨出来,里面竟然还混有一股股极其浅淡、怪异的味道。
“我是一名研究员,目前在你父母留下的研究所工作,工作内容……就是解析你父母留下的秘密,将那项能够创造奇迹的项目,重新复原,并且继续探索下去。”
“你的才识……有目共睹,我不会将你当做普通小孩子来敷衍,也请你仔细聆听,做出自己的判断后,再告诉我答案。”
“我接到的命令,是成为你现在直到成年期间的监护人,你生活中的一切需求,都由我提供给你,你心理上一切糟糕的变化,我都会为你抚平。我不知道你之前的监护人是怎么对你的,但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会负起这份责任。”
“当然了,我不会否认,会对你做出这些承诺,是因为你的才能,我希望你能比预期更早的成长起来,在研究上提供帮助。让十岁的孩子承受大人的自私这点…真的十分抱歉,但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你可以将这视作一场交易。”
“对,看作交易就行了,交易就不会有负担。”
红发青年低声道,随后便对茶发小女孩露出笑容。
“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年将一起相处,这点是无法改变——但是志保,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也愿意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宫野志保越听越心惊,更有说不出的错愕和茫然。
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还说得这么详细,真诚?
他难道,真的将她放在可以交流的同一水平线上了?
他不会不知道,他和她都是被“命令”强行系在一起的,但他却好像是真心的想要认真地照顾她——同时他又说这是一场不需要产生负担的交易,要为她实现一个愿望。
她根本没有不愿意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这么说?
这又是天才没法破解的难题。
宫野志保嘴唇微动,她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在震惊之中刚想紧张地开口,红发青年将食指竖在唇前,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不要拒绝,也不用说出来,我已经知道你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了,过一段时间,你再自行验收成果吧。如果我遗憾地猜错了,就再重新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
宫野志保到底没忍得住:“如果,我最想实现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第二次,却还是故意跟你说错了呢?”
红发青年微笑:“所以才让你不要告诉我愿望啊,只要我的确没猜错,但又不确定你的想法,你就多了一个愿望可以实现,不是更好吗。”
“…………”
怪人。
宫野志保捏紧被角,心里无不复杂地想。
都这么久了,她居然还不知道这个怪人的名字,“那里”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家伙。
“对了,我把最重要的自我介绍忘记了,这就补上。”
宫野志保不承认她此时居然又有点紧张,跟此前的紧张大不一样。
红发青年笑着道:“你好啊,志保,我在组织的代号是Glendronach,至于名字,是阿方索——”
“……”
“……?”
宫野志保缓慢地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红发青年才把名字说到一半,就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她莫名有些不安,往红发青年面上悄悄打量,竟恍惚地觉得,方才映入眼中还无比鲜活的青年的身影变了,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镜中的倒影。
镜面突兀地咔嚓裂开,多出了两道贯穿他颈部与一只手腕的裂痕。
“……没什么,临时想起了一件事。”
带着不变的微笑的红发青年,至少在此刻,突然为自己披上了一层安稳如常的伪装。
他不知为何改变了想法,摸着茶发小女孩的头,平静道:“阿方索·克托尔——”
停顿了相当久的时间。
“是、我的,假名。”
再次停顿。
“……源千穆。”
“我的真名是,源千穆。”
明明是很【重要】的名字,居然就这么简单地告诉她了。
宫野志保后来才得知,这个神秘的红发青年确实是研究员没错,但他因机缘巧合和警方产生了联系,便被组织安排成了打入警方内部的卧底。
“阿方索·克托尔”这个身份是假的,他真正的名字是源千穆,即使在组织内也少有人知晓……但他在初见时就告知了她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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