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魔物要上天(38)
金叵罗的眼眸子已经是非常漂亮的蓝灰色,透映出陆一鸣的倒影。
他目不转睛地看过来,看得陆一鸣心头莫名一颤。
陆一鸣自忖就是容易心软,说白了狠不下心。
这样不行。
他咬咬牙,硬下心来,强扯起嘴角嘲道:“对啊,你要是愿意当我陆家的狗,我们陆家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金叵罗这副睨天睥地的性子,他也算摸得差不多了。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逆了这魔物的鳞。
金叵罗凑过来,蓝灰色的眼眸目光灼灼。
“什么都给?”
“……”陆一鸣皱起眉头。
这不对呀。
居然没上套、没有怒气冲冲地发脾气?
按往常都是气乎乎的跑掉的。
冷不丁,唇角一软。
陆一鸣整个人僵住了。
刚刚……似乎有什么在他的嘴角轻轻掠过。
“这个也可以给吧?”反应过来,只见金叵罗正舔着自己的嘴角在两寸之外冲他冷笑。
距离之近,使得他的虎牙也让陆一鸣看得一清二楚。
瞬间,一股怒火如同飓风席卷了陆一鸣的身心。
“金叵罗!!!”
大清早的,一声怒吼在陆宅上空响起,几乎要震落了瓦上的一层薄灰。
陈姐被对面卧房里的乒乒乓乓的动静吵醒,穿了衣服走过来敲门。
门一开,只见陆一鸣肿着左颊一脸铁青站在门内。
“……你这是怎么了?”陈姐掩着嘴惊呼,忽然反应过来,噗嗤地笑了,“你们打架了?”
“我们打架好笑吗?”陆一鸣奇怪地看着她。
其实刚才也算不上打架。
是他先给了金叵罗一巴掌,旋即被金叵罗扣住了右手。
他挣扎之下金叵罗突然放了手,他重心不稳,撞到了床头。
床头那些金属摆件摔了一地发出闹人的声响。
“可不是,两个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三岁小孩儿似的怄气。”陈姐笑得没心没肺,她瞟了眼屋里,“他人呢?”
“跑了!”陆一鸣恼火地骂了句。
见他撞了床头,金叵罗一副要笑出来的样子,还假惺惺地向他伸出手。
被他一把挡开。
然后这妖怪就笑了笑,从窗户里跑了!
魔物就是魔物,连个门都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嗯,陆少爷就是这样挖了个坑,自己摔下去了
小修
☆、第50章 说书
陆一鸣一个回笼觉睡到下午,才被窗外的呱呱鸟叫声给吵醒。
他有些不高兴地坐起来,瞟了眼窗外。
一只浑身漆黑的小乌鸦正在井边的枯木枝桠上跳跃。
又是乌鸦。
啧。
陆一鸣觉得有些晦气,自打开春以来,他好像就没在宅子里见过别的鸟?
他忽然有些怀念小时候窗外那些细碎动人的莺啼雀啭。
还有他的天青。
照理也早就认了宅子……也曾自己飞回来过。
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呢?
天青不见那天,陆一鸣好像是和金叵罗一起出的门。
想到金叵罗,陆一鸣本就有些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愈加烦躁起来。
恰好院子角落里传来劈柴的声音。
这宅子除了金叵罗,没人会在这种时候劈柴了。
昨晚的事浮现在脑海里,加上脸颊还隐隐作痛,陆一鸣手不自觉重重在床头一锤,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觉得在家里呆着太闷,也不想对着金叵罗,陆一鸣换了身行头,就直接出门晃荡。
听说,县里最东面的知客酒楼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很是会讲故事,不遣文弄墨,全说的大白话,通俗易懂,听的人只要付一文钱,就能听他讲一整天。
反正和镇里捱得近,不妨去打发打发时间。
刚进到酒楼,就听到一群人围坐在窗边连声叫好。
待人声稍歇,层层密密的人群中间才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这个故事完啦。”
众人还不舍得散去。
“这就完了?”
“这么快?”
那个宏亮的声音答道:“然也。好故事只在妙,不在长。”
“说的也是。”
“再来。”
“先生再讲一个故事吧!”
那人才悠悠地笑道:“趁我的酒没喝完,那我就再讲一个。”
人群中一个打扮得像模像样的发话:“小二,给先生添几壶酒!酒钱我付了!”
其它人也纷纷道:“小二,上几碟下酒菜给先生!我们付钱。”
“先生,这个故事,叫什么?莫非也像上一个,没有名字么?”
“故事嘛,为什么非得要有名字?”那人说道,“我就不喜欢起名字,只是为博诸位一笑。”
“好好,无妨。”
“先生,说吧!”有人终于忍不住催起来。
陆一鸣站一边听他们聊了会儿,也不由起了兴致。
那个中间说话的,八成就是那个新来的说书先生?
也凑过去,朝人群旁边的听书箱子里投了一文钱。
坐在不远处角落的空位上点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
反正这个说书先生声音嗓门听着挺大,他在角落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先生,定场诗!”
“定场诗我就不唱啦,一天唱一次也足矣!”那说书先生悠悠道,说起话来开始腔调十足,娓娓道,“这个故事,还得从上个故事中那个富甲一方的方家开始说起……”
“刚才那个故事里富甲一方的不是黄家吗?”
“对呀,我也记得是黄家。”
“嗬嗬,管他黄家方家,反正就是他家!名字就是个代号,我讲故事,最不喜欢记人名了!”说书先生不恼不愠,抑扬顿挫地讲起了故事,“这个方家,起先是靠做绸缎起的家,布庄生意做大了,就开始倒卖茶叶,适逢清军入关,兵荒马乱的时节,趁茶户们逃难低价购了一批明前茶,送给了一个镶黄旗又恰好爱茶的王爷,有了这番缘由始得宠幸,由此在清初就站稳了脚跟,渐渐垄断了当地的布庄和茶叶生意,此后飞黄腾达,此下不表。但我这个故事,要讲的是方家的大少爷。”
陆一鸣暗暗砸舌:那前面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好啰嗦!害他以为是个教人如何飞黄腾达的励志故事。
“这个方大少爷资容俊秀天资聪颖,说起话来,那叫谈霏玉屑!七八岁时已经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神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行书,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作的诗称得起一个满纸烟霞,就连府台大人看了,也忍不住要来抄在自己常用的扇子上慢慢欣赏。作的画,简简单单几笔勾出的一只蝴蝶,几乎要从纸上飞出来!方家上下,对这大少爷,自然是宠爱至极,怎料,这样一个妙童子,竟然在一个他九岁那年的一个元宵灯会上不见了踪影!”
陆一鸣开始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方家上下,急坏了心肝,倾府寻人,却始终不得其踪,报官,官也帮不得;求神,神也不搭理。真是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方老爷方夫人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之际,来了个道人。那道人掐指一算,只说能帮他们寻得爱子。方家夫妇无病乱投医,也只得信了这个道人。”
道人……
一听到这个职业,陆一鸣不由暗皱眉头。
经过了那个莫老道儿,他对道人心里总有些疙瘩。
“岂知这道人开了个条件:欲寻长子,须得把方家的次子送与他。这方家二少爷彼此也才五六岁,但不似长子那般聪慧乖巧,整日只晓得嬉笑玩闹,方家夫妇合计了下,竟然就同意了。这道人从怀里取出一只雪貂,只说方大少爷在一个有山有水之处,让那雪貂闻了方大少爷的衣物,就让它寻去。方家上下齐齐跟着,不多时,果然在城外山脚河岸边找到了人,昏死在地上,身上毫发无伤。方家夫妇欢天喜地地把二少爷哄睡直接送给了道人。”
众人开始小声地摇头。
陆一鸣轻轻叹息。
只因为没有长子出众,就这样欢喜送人?
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是独子。
“待方大少爷一醒来,口齿不清,姿态憨傻,方家夫妇发现有些不对,请来大夫一看,这往日有神童之称的大少爷,竟然成了个傻子!连爹娘都分不清了。方家夫妇急得去寻那道人,道人早带着二少爷远走高飞,不知所踪。”
众人不约而同地发一声沉痛地叹气。也有人轻骂活该。
陆一鸣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看向人群,一时百态尽收眼底。
“转眼就过了六七年,方家夫妇再没有能诞下孩子,大少爷就一直痴傻着,养在深宅,再没有人记得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神童。一日,方府门前来了名十二三岁的青衣童子,唇红齿白,样貌俊俏,自称是方府二少爷。方家夫妇急忙出来相见,一辨果然是送出去的那个次子,登时喜不自禁,迎入府内。这方二少爷只说被道人扶养长大,年纪大了,道人就放他下山了,其它再不肯说。方家夫妇有愧于心,也不敢多问,百般宠爱,百依百顺。但很快,方府上下便发现这个二少爷有些不太对劲。”
“这二少爷,莫不是假的?”有人小声问道。
“假是不假。但这个二少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天真的孩童啦。”说书先生笑道,“也不知道那道人教过二少爷些什么,二少爷对父母不理不踩,对家里不闻不问,整日只顾着研习些奇门怪道的东西,说要修仙,动不动一出门就是十天半月才回来,回来时身上总带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这方家夫妇竟也不放心上,只想有个儿子来传香火便好。直到有一天,一队黑衣人马前来拜访,来势汹汹,直言方二少爷偷了他们家东西,要二少爷归还。方二少爷张狂得很,拒不承认。方家夫妇心知儿子有鬼,想要息事宁人赔钱了事,那队黑衣人也不肯应允。僵持不下,那领头的便说了,‘那好,我家的猎狗能嗅出东西的所在,你们只管让我家狗在家中走一圈’。方家夫妇勉强同意了。诸位客官猜猜狗在二少爷屋里都找到了些什么?”
“是什么好宝贝?”
“莫非是人骨之类?”
“害人的丹药!”
陆一鸣也忍不住暗自作了猜测,猜的也是些珍宝玩物之类。
说书先生等众人猜了一轮,才得意洋洋地说道:“非也非也!这些人,在方家二少爷的卧房,找着了一件灰黑色的毛皮。一时罪证确凿,方二少爷辩无可辩。领头的黑衣人也奇了怪,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廷,只说一句:这东西,其实也不值什么钱,你若喜欢,我们送你便是,只盼你不要后悔。说完就带人走了。方家夫妇大喜过望,以为逃过了一劫,岂料隔天方二少爷便连同这件毛皮不知去向,遍寻不着,方家夫妇只在房中找着一头来历不明的小毛驴儿。”
“方家夫妇赶紧报了官,官府的人在城东门口截住了这队黑衣人马,搜了一轮,却找不着方二少爷,盘问也无果。黑衣人只说,那天在方家落了头驴,也不知方家二公子去了哪里。方家夫人含泪苦苦相问。其中一个黑衣人只是指一指那一头小灰驴调侃道,这头驴兴许就是吧?不信你问问它?那驴果然奔向方家夫妇,状甚亲昵。方家夫人却嫌恶地把驴赶跑,破口大骂:你们还我儿来!引得黑衣人一番哄笑。因为没有什么证据,官府也只得放行,那一队黑衣人,带着小毛驴,大摇大摆地出了城。此后,方家夫妇再也没见过这些黑衣人,更没见过小儿子,和痴傻的大儿子过了一世,便绝了后,家财也在身后被家奴争抢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