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魔物要上天(30)
身影一晃,便掠向了远方。
金叵罗眉头一挑,想到那副皮囊是陆一鸣的,虽然有些不耐烦,还是只得追了上去。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在金陵镇的屋顶上起伏追逐。
犹如苍鹰追逐着它的猎物。
但每每即将追上,苍鹰却又顿住,并不急着上前啄食,任由猎物继续前行。
竟一口气从金陵镇追到了郊外断崖。
花莫言喘着气坐在断崖边往深渊斜出的一枝细瘦的松枝上,叹气道:“你再追,我脚一软,可要摔下去了。”
“跳吧。”金叵罗冷哼一声。
“呀,你真舍得?”
花莫言身子一滑,又用一双脚勾着松枝,倒挂在上面,嘻笑着晃来晃去。
这一晃一晃的惹得松枝吱呀作响。
“你说,如果我现在走了,陆少爷他会不会醒过来?”
金叵罗凝眉冷眼看着他,并不回话。
“呐,你的封印,还有好多道解不开吧?”花莫言忽然转移了话题。
也不过金叵罗有没有听清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的封印,可不简单哪,哪怕是我法力最高强的时候,也下不了这种封印。”
“九九八十一道,对吧?”
“你只有在夜深月出之间,才能运出一些法力来磨那八十一道封印,对不对?眼下,你估计还没磨到第十道。”
“哈哈,怕只怕等你这样磨掉八十一道,千年的光阴都过了吧!”
金叵罗仍是默不作声。
“那个人,竟然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封你,可见他和你的关系也不简单。”
“我猜猜。”花莫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杀了他全家?”
“抢了他老婆?”
“杀了他唯一的儿子?”
“刨了他家祖坟还把坟做成了粪坑?”
“轮|女干了他的母亲?”
……
花莫言一人叽叽咕咕了半天,一句回应也没有得到,终于忍不住不耐烦起来。
“呐,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解封印,你帮我……做件事?”
“我虽然下不了这么毒的封印,但说不定……让我试试,我能找着解法呢?”
“这普天之下的法术,我虽不敢说十分精通,但也通了七八成。”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先试试效果,若是我能帮你解开一道,你不也省了许多功夫?”
“让我试试吧?”
“喂!!”
金叵罗冷冷地斜睨着他,良久,才缓缓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让你把你主子这身皮囊弄给我,你觉得如何?”花莫言倒挂在那里边晃着身子边道,“反正他也只是个废物蠢材罢了。”
金叵罗眸中的寒意骤浓。
花莫言的双腿一下子僵得摇不动了,整个人瞬间如同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忙道:“开玩笑开玩笑,你可莫当真!就他这副肉体凡胎,磕着一点就痛,饿着一点就晕,娇贵得很,爷爷我还不稀罕。”
金叵罗沉声道:“你倒底想要什么?”
“我要……”花莫言身形一晃,坐到了松枝上,神色一敛,“你帮我毁掉一样东西。”
-
陆一鸣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里,寒风不停地从四面八方刮来,惹得他一个劲哆嗦。
不对,自己明明钻进了被窝才睡的。
迷迷糊糊地觉得,也许是自己的被子掉地上了?
伸手想从地上捞起被子,却似乎捞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还有些扎手。
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
自己好像并不是躺着,而是……坐着?
两脚悬空。
疑惑地低下头。
自己,好像坐在什么东西上?
像是根棍子。
动了下腿,那棍子还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
脑子被四面八方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些。
双眼也渐渐适应了周遭的黑暗。
月黑风高。
借着微黯的星光,陆一鸣看到了右手边的悬崖和身下的万丈深渊。
他怔住,只觉得全身凝固住了——
这是做梦吧。
可耳畔的寒风,手边的松针,天上的星辰,却都是如此真实。
身体剧烈地发起抖来。
鼻间呼进呼出的全是冷气。
我……怎么会在这里?
沙沙沙。
旁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在这寂静的暗夜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战栗的心房上。
陆一鸣屏住呼吸,缓缓扭头。
一道黑影立在边上的悬崖上。
即使看不清他的脸,陆一鸣仿佛也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刮过自己的脸。
“要跳赶紧跳。”
沉稳浑厚的声音,从那个人的喉间发出。
陆一鸣浑身一滞。
这个声音,让他心底的寒意瞬间漫延全身,比方才的更冷上百倍。
金叵罗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后领——
一阵强大的力道,把他从树枝上拽了出来。
登时全身一轻。
陆一鸣惨叫着在床上温暖的被窝里醒来。
阳光从窗棂打下,洒满他的脸,带来舒适的暖意。
陈姐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老王,你出来一下,我们家桌子腿又断了。”
真的只是梦?
陆一鸣下床打着赤脚推开门往外走,正好阿金迎面走来。
他神色如常,手里捏着一朵不知哪里摘来的桃花。
“早啊。”
太好了,真的只是个梦而已。
陆一鸣笑起来,正要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却发现右手心有些刺痛。
小心翼翼翻过手心一看,上面是不知被什么划破的血痂,伤口上还残留着小半截松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的是又粗又长,又长又粗!!!
两天的份量,先搁这了……
☆、第40章 下手
陆一鸣坐在离开千秋苑的车子里,食指不耐烦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刚才那条小白犬,着实把他吓住了,所幸有惊无险。
虽然是陈谨之主动要求,但……
人蜷缩着藏在那样一个木箱的夹板底下,真的没事么?
这样的大船,沿着河道去省城,最慢也不过三天功夫。
但愿能一帆风顺吧。
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车窗外沿途的景物十分陌生。
并非来时的街市。
陆一鸣一怔,忙拍拍司机的肩:“师傅,你这是要去哪里?”
这一拍,他才发现这司机的侧脸更是陌生。
这根本不是自己之前雇的那个人!
司机头也不回,淡淡地道:“陆先生,我们家陈先生闲来无事,想找你叙叙旧。”
嗯?
陈先生?
陆一鸣心头咯噔一下,也猜到是谁了。
暗翻个白眼:这陈家倒底是怎么搞的,还有完没完了!
-
依旧是雅座香茶。
依旧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陈三公子。
但这一个,显然是个仿真的冒牌货。
哪怕他说得出很多往事。
陈三对甫被“请”进门的陆一鸣菀尔一笑:“来,我们再来对几局。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
看着面前的棋盘,陆一鸣头又大了一圈。
陆一鸣跟这个陈三号边下棋边东拉西扯了许久,套了半天话,对方竟然都滴水不漏。
显然是对陈家做过相当周密的调查。
忍了半天,陆一鸣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道:“你这次叫我来,所为何事?”
“何事?”陈三眸色微微一动,视线从棋盘移到陆一鸣脸上,“我就不能只是找你下下棋?”
“只是下棋?”陆一鸣又进了一子。
“顺便……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陈三笑了,容色有如窗外融融春|色般明暖,“我家的事,你还是少插手为好。”
陆一鸣被送回家的路上,望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树木和屋景,咀嚼着这个陈三说过的那句“少插手为好”,心烦意乱。
自己前脚刚把人送上船,后脚就被“请”去下棋。
不可能只是巧合。
难道……
自己和一号的计划,被这个假货给识破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隐隐升起。
傍晚,跟陈姐说了不在家里吃饭,陆一鸣径直把阿金拽出去游玩。
在码头物色了一艘画舫,租了来,在甲板边吃糕点边观赏沿河夜景。
月色冷,春风暖,春水脉脉。
岸边华灯初上。
画舫缓缓在镇边码头往西逆流而上。
画舫上挂满了淡白色的莲花灯,与河岸边参差的灯光、河面上零星的渔火遥相呼应。
陆一鸣吃饱了,恣意地枕在阿金腿上看着颜色渐渐加深的夜空。
“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吧?”他没头没尾冒出一句,“也是在船上,记得么。”
阿金嗯了声。
“当时你被人关在笼子里要往水里扔,一头花白,我还以为是个欠了债还不起的老头子呢,呵。”陆一鸣瞟瞟他,看到他的下巴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像是糕点上的芝麻。
随手要右手拇指替他拭去。
却被阿金半途戒备似地一把捏住手。
陆一鸣清咳了一声,把手抽回来,想解释点什么,却又没有解释。
他觉得有些事,比这一颗芝麻要紧得多。
不问清楚,他心里始终还是有个结。
问清楚了,这就是个活结。
反之,就永远勒死在那里,堵得慌。
“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把你扔到海里?”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问起,阿金只是冷哼一声,不作言语。
后面再问,便是淡淡地一句“忘了”。
陆一鸣记得,那几个人说是,受人所雇。
雇他们的人,没有一个,能说得清他的模样。
只知道是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老不少”的男人。
往大街上一丢,就再也认不出来的男人。
“你把他家金子偷了?”陆一鸣没有像以往一样放任他爱答不理,追问。
“……兴许是吧。”
陆一鸣仰望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半天也没有看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心头有什么如同没水的石子般渐渐沉到心底。
猛地坐起来,暗叹口气,放下自己一直卷起的两边衬衫袖子,喃喃道:“好冷。”
阿金随手捡起一边茶几上搁着的外套递给陆一鸣,却被他一手拨开。
没意思,真没意思。
陆一鸣忽然觉得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什么月色,什么春风,什么华灯……都变得寡淡无趣。
他现在只觉得在这里坐立不安,浑身难受。
索性站起来,招呼船夫:“船老大,调头吧,我……有些着凉了,赶着回去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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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姐一边咳嗽着一边给陆一鸣盛上姜糖水,说:“快喝,不然就得成我这样了。”
陆一鸣点了点头,一口灌下,被烫到了舌根,痛得直哈气。
陈姐带上门一走,陆一鸣便把姜糖水放回了桌上。
他根本没着凉。
或者说,着凉的本不是这副皮囊。
想到阿金又拿那些话来糊弄他,他不由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