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女孩儿跟朋友聊天时,他便捕捉到几个令人不适的字眼。
那时他专心做事,无暇他顾,才不作理会。
但他自来都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人,别人朝他投掷一粒小石子,他从来都是双倍,——甚至十倍、百倍奉还。
他定定望着面前的女孩儿,须臾,淡声开口道:“首先,当年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很清楚,宫知蓝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幸出现在现场,距离她最近的位置而已。”
“至于你的Omega母亲……”话音微顿,阮玉京轻轻一笑,继续道:“得知她采用那么激烈的方式反对这次联姻,我的心情不比你们家属轻松,得知她被救回来时,我跟你们一样感到庆幸,但同样的,她选择自杀是她自己的决定,跟别人无关,如果非要怪,那也是你们家属需要反思,跟我一个外人无论如何扯不上关系。
“我们年底就要订婚了,不出意外明年就会完婚,如果你继续用这样的态度看待我,我们的婚后生活很难会融洽,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一点。”
“好了,”他抬起腕表,看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出去的时候记得调整一下表情,”他又道:“外面不出意外应该守了不少媒体记者,你们家股票明天的涨势,可都看在接下来的几张照片上。”
“……”宫安蓝脸黑得能滴水。
从走出餐厅,到走上停在门口的幻影,Omega全程黑着脸,完全没有调整情绪的意愿。
阮玉京的姿态倒是寻常,撑开雨伞时,他甚至不忘把伞面朝Omega那侧稍稍倾斜一些。
上了车,他脸上的笑也消失,把胳膊从Omega的臂弯里抽回来,他告诉前排的司机。
“送宫小姐回家。”****宫家在南郊有着一片种满白山茶的庄园,夜雨朦胧之中,整片庄园美得不似人间,宫家人对待阮玉京的态度却不太和善。
从阮玉京的手中接回宫安蓝,老管家便只对着宫安蓝嘘寒问暖,对旁边的阮玉京置若罔闻。
他把阮玉京当空气,给个眼神都欠奉。
但他们不待见阮玉京,阮玉京也不见得多待见他们。
确认安全把人送回家,他维持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跟人道别,便转身打算离去。
两束白光却在彼时刺破雨夜的晦暗,映入他眼底,不远处紧紧闭着的庄园铁门随之打开,露出门外的情形。
那是一辆黑色宾利慕尚,正破开雨帘疾驰而来。
而后车身停稳,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Alpha从司机手中接过雨伞,一步步朝别墅门口的方向走来——朝阮玉京走来。
细雨飒飒飘落,他们无声对视。
几步路之后,宫明决来到阮玉京面前。
他低下头收起雨伞,而后便擦着阮玉京的肩膀,走进身后敞开的别墅大门。
“怎么不进来?”他问宫安蓝:“不怕吹了风再感冒?”
“砰——”
别墅大门重新闭合,发出沉闷巨响。
阮玉京看一眼不远处的雨幕,撑开雨伞,低头步入雨幕之中。
第章 06
黑色轿车划破雨幕,在平坦的山道上一路疾驰,雨珠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分贝极低的噪响,窗外的灯光被雨迹晕染,变成光怪陆离的颜色。
这幅景象着实诡谲且幽秘,像醉酒后沉进湖底去看天空,微微醺的状态,一股奇妙的眩晕感受。
阮玉京却无心欣赏。
一场突来的晚餐任务,浪费了他接近四小时的时间,下个月由他负责的新款信息素抑制剂发布会又迫在眉睫。
为了弥补这四小时,他必须争分夺秒。
阮氏集团如今规模庞大,在业内享有一呼百应的地位,但昔日,它只是一间从事AO信息素抑制剂生产的小作坊。
从熟悉流程到自主研发,这家公司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此后的三年,它凭借几款效果显著的信息素抑制剂,迅速占领市场。
照理来说,作为这样一个庞大集团的继承人,阮玉京无论如何不需要通过与他人联姻,来稳固公司在行业内的地位。
可是行业瞬息万变,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的情况下,即便强横如阮家,也不得不保持高度警惕。
仅凭一只脚很难长久在市场立足,自来走得又快又稳的,都是两只脚踩在地上的健全人。
阮家想发展信息素抑制剂以外的第二重磅产业,却缺少足够多的流动资金。
巧的是,宫家不缺钱,近两年却有进军生物行业的计划,目前已经拿到入场券,还缺一个站稳脚跟的契机。
这种情况下,两家可以说一拍即和。
庞大利益面前,任何陈年旧事和私人情感,统统排不上位。
所以,不管宫安蓝和宫家的人如何怨憎阮玉京,这桩婚事铁板钉钉,那些人的怨愤情绪对他来说,也只是无能者的狂怒而已。不值一提。
车驶出盘山公路,落下的雨点因没了山道两侧树木的遮掩,而变得愈发密集,车里的人却丝毫不受打扰。
翻过策划案最后一页,阮玉京提笔写下最后一行修改意见,而后他保存文件,打开邮箱客户端,将这份超过六十页的文档,转发给他的私人助理朱丽叶。
朱丽叶是一位女性Omega,虽然信息素等级只有可怜的C,工作能力却意外很突出,从毕业进入阮氏,她已经为阮玉京工作很多年。
刚才宫安蓝在车上时,朱丽叶自发坐去了前排副驾驶。
现在宫安蓝不在,她重新坐回阮玉京身边。
收到消息提示,她低头打开邮件客户端。
花费十分钟,将修改意见落地可执行的任务清单,朱丽叶打开工作群,将文件转发给相关负责人。
“对了,老板。”发送完消息后,朱丽叶忽然又开口对阮玉京道:“这边有条消息,您可能需要看一下。”
阮玉京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下一份文件上,他没抬头,朝朱丽叶伸出手,“什么消息?”
朱丽叶在屏幕上轻点几下,把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他。
原来是宫安蓝的臭脸被人拍下了。
阮玉京陪宫安蓝庆生的热搜词条下面,原来热度最高的,是二人刻意摆出来的,供记者抓拍的缱绻对视照片。
现在那些照片被顶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二人挽着胳膊走出餐厅时,宫安蓝全程黑脸的照片。
这些照片发出来还不超过半小时,相关点赞和评论却已经达到相当数值。
很显然,比起高调秀恩爱,公众更加偏爱虚情假意、曲意迎合又反目成仇狗血故事情节。
他们还真猜对了。
可惜宫阮两家都不希望舆论朝这个方向发展。
阮玉京之所以如此高调跟宫安蓝秀恩爱,宫安蓝即便那样讨厌阮玉京也选择曲意迎合,就是因为这样做,才能最大程度迎合两个集团的利益需求。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个人其实是两个集团的实体代表,两个人关系紧密,意味着两个集团关系紧密。
两个集团产业互补,只有紧密合作,才能带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可如果事实其实是评论区猜测的那样,那么即便合作能够顺利推进,市场的信心也势必受到极大影响。……谁知道这俩会不会忽然情变?……谁知道这俩情变后,两家的合作会不会也告吹?
这便是走出餐厅时,阮玉京提醒宫安蓝要微笑的原因。
但很显然,宫安蓝没有做到。
幸而阮玉京了解这位小姐的脾气,对现下的情况早有所预料。
修长白皙的指关节轻轻敲击在平板电脑的侧边缘,几秒钟后,阮玉京整理好自己的措辞。
“你去联系公关部,”他对朱丽叶道:“就说宫小姐身体有恙,现已经在家人的照顾下,服下药休息,相信……”
“叮铃铃——”
手机此时忽然震动,显森·晚·示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阮玉京拧了拧眉,按下接听,下一刻,一道暗哑而低沉的男人嗓音出现在他耳边,“宝贝,你今天也好美,你猜我现在干什么?唔,我现在在对着你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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