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还有一间空房,两位先生请跟我来。”服务员引上楼时小心看了眼身后的少年,
那孩子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浑身一股沉沉的戾气,跟普通小孩不太一样。走路的姿势明明看着是气质非凡的样子,没东倒西歪,也没吊儿郎当,一看就家境不错,怎么这么凶。
旁边跟的男人虽然穿得普通,倒也像个文化人,和一个孩子起这么大摩擦。
方渡燃猛然抬起头,正好撞上服务员的目光。
后者上楼的脚步条件反射地慢了一拍,差点踏空,赶紧转过头。
这小孩的年纪不大,看起来却让人有点害怕。
想起来那身衣服,应该是校服,好像就是隔壁青年街的十二中。
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了,里面都是些家里不差钱问题少年,只不过气势这么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木门一合,包间的方桌宽大,方渡燃直接往已经被服务员拉开的主位上入座。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他上身椅背一靠,半点不客气。
方正海把从车里带下来的皮包放在桌面上,一边打开,一边绕过问话:“新学期感觉怎么样,我定了这里的招牌菜,牛排五分熟合口吗?”
每一句话都在向他施压,方渡燃直觉没什么好事。
他暑假一半的时间都在实验室里接受检测和观察,另一半时间住在方正海给他安排的房子里,刚回到房子里没待几天就开学,方正海又找上来。
以前在学校,为了让他能跟正常学生的生活对接,具备在社会上独立人格的条件,都是一个月到两个月见一次面,按月邮寄药品,按时对身体进行抽样,最近怎么在学校也没消停日子。
“我下午还要上课,你有什么就直说。”方渡燃戳破他。
几只带包装的针剂被掏出来,方渡燃神色微变。
“这是Omega的通用抑制剂,浓度最高的型号。”方正海把其中一只推过来,是粉蓝色的包装袋,面上有抑制剂[非处方药]的字样。
他伸长手拿过来,在手里看完正面,再翻到背面去看,这东西他只在生活委员关小北去医务室里领应急药品的时候见过,第一次拿在手里。
关小北领的应该也不是这个96%浓度,上面的卡尺都标红禁戒了。就跟烟盒上因为焦油量和尼古丁含量直接印上一个烧穿的肺一个道理。
“这东西,有毒吧。”方渡燃抬眼看过去。
“注射超过三次以上会损害腺体的分泌功能,”在这种随便上网就能搜到的方面,方正海也没吝啬告诉他,“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第一次用。这个拿给你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用不用得上也不一定。如果你用了,下一次就不会再用到,我会调整项目的方案。”
他把改变第二性别这件事,叫做项目,实验项目。
方渡燃瞬间明白了,应该又是出了新玩意儿要让他测试了。
不过······
“我从来都没当过Omega,分化出来就是个Alpha,我怎么知道自己发-情了?发热期什么时候?”
他当然知道自己诞生的时候是个Omega,他会识字。
他十岁多那年闯进实验室看到了满屏幕的Omega字母穿插其中。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或许还会一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方正海更是个实在人,连欺骗都不屑用,也一字一句的告诉了他——我们现在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你是这个项目的主角,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变成基因指数最完美的人。丢掉Omega没用的性别,成为一个有价值的Alpha。
他还说——这是你和我的使命,你配合我,我们一起来完成它。
是的。
他亲叔叔把这当做了一个无比自豪和崇高的理想。
至于为什么这么荒谬,他已经被关了进来,没兴趣去了解这些人的生活。
现在方渡燃虽然知道自己曾经具备的分化倾向是Omega,也只对这第二性别觉得陌生。就像手里的Omega抑制剂,他从没这样认真看过上面的标识,第一次发现原来长这个样子。
“你先用这只。易感期来之前七天注射,完了之后等效果,如果感觉到有皮肤高度发热,就用抑制剂。如果只是低烧或者轻微疼痛,就可以不用。”方正海把另外两只装在白色磨砂塑料包装里的针剂也推过去。
“骨骼疼痛?还是神经疼痛?”方渡燃问。
方正海看着他不说话,他也没有让步的意思,过了会儿,方正海才说了实话:“目前不清楚。只能说对你的生命不会造成威胁。”
“哦,明白了。死不了。”方渡燃笑了下,把针剂拿过来,外面的包装袋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这批次的药看上去跟以前有些不同。
非常的精致小巧,他一只手就能拿住了。
“你换了多少?”方渡燃不懂研究,但是浅显的道理还是知道一点,每次换药,更改排列,都会让他经历不一样的适应期。
“我改了基础的架构。我想,你可能需要一点稳定情绪的东西,就当作是加了一点安神补脑的药,让你情绪可以更加稳定,更容易控制自己。上次的化验结果出来,你的Alpha侵略曲线一直呈上升状态,继续发展大概率会超标,那会很难处理。”
“哦。”
方渡燃没怎么全明白,翻译过来就是觉得自己太疯了,需要来点镇定剂。
他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
“这些都是科学的数据,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这个世上唯一不会害你的人。”
方正海语重心长,看着方渡燃似乎真的像看着一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我是希望你好的,你都明白。对吗,小燃?”
方渡燃把针剂随意地揣里自己校服裤子里,两只新型药品都隐藏得很好,反而是那只注射剂长了一倍,把大腿上的布料顶起来一个尖。
“这次叫什么。”他问。
方正海:“针剂上有喷码,你用的时候就看到了。”
方渡燃用沉默代替不接受这句敷衍。
方正海停顿了一下,才说:“R-19。”
方渡燃手心突然被烫了一下似的,以R为命名的实验本来在去年就已经停止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每个月的易感期还会因为曾经用过这系列的针剂受影响。
他的身体,会去渴望药剂被推入血管,那瞬间凉意从针孔逐渐向体内蔓延,手臂变得冰凉,他整个人的躁动不安都像被完全安抚。
以至于后来,方正海更换了其他系列的新研制的药,他也能明显感觉有类似R的元素残留在里面,才可以安抚他的情绪。
现在直接更换回R系列,他这种一反常态的渴望一定会来得更重。
方渡燃不太明白,这个效果,跟真正的Alpha抑制剂是不是一样?
但他很抗拒自己的身体反应,易感期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动物本能,又随便因为一个药品就被安抚,还会对注射当时的感觉,有点······怀念?期待?
正常的抑制剂会这样吗?
会,让人有类似上瘾的迹象吗?
他根本无法比较。
正常的Alpha用抑制剂,是为了抑制信息素的爆发,而他恰好相反。
他的Alpha信息素无法自生,都是通过各种药物实验,外界补充而来,每个月的易感期对他而言,就是信息素大量爆发流失的时候,想要维持正常的生理机能和第二性别,像普通人一样去正常呼吸,就必须迅速填充信息素。
所以他每个月注射的东西,手里这个,里面是纯纯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和大量身体所需的各种元素,好的、坏的,应该还有病毒或细菌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迅速溶解细胞膜,继续杀死他原有的再生Omega迹象,建立出新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
摧毁、扭转、覆盖、填充、改变。
简单的一个理论想法,方正海付出了很多年的心血去实践,这才是属于他的特殊易感期。
现在拿新型的R-19过来······
方渡燃目光凌厉地盯着他:“这个不是停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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