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方渡燃被触到逆鳞,从车前面绕行过去,坐上副驾驶。
路上无话。
方渡燃的脸歪向车窗外。
这个车用了很多年了,从他七年前第一次坐,直到现在,车经常用,但保养的很好,里面擦得找不出灰尘。
只是窗户上贴了遮挡外界视线的黑膜,外面看不到里面,同样的,他在里面也很难看清外面。
男人生活过得朴素,但某些方面——比如在他身上,就有源源不断的金钱可以投入。
他知道做实验是很费钱的,更何况是人体实验。
背后哪来的资金支持,他够不到。
方渡燃觉得这个车很适合这人见不得光一样的行动方式,也很适合他自己。
算起来,他从男人嘴里的“家”出来,刚好三年多,跟他待在那个“家”的时间差不多。
刚才的那番话翻译过来,应该是:
“下个周你就到易感期了。”
那人在说你不对我低头自己怎么能渡过易感期,在说笑话吗。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是吗?”
我当然知道知道会很痛、会很黑、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会做出来我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情。
“还是说你长大了,这些都无所谓了,不过是丢人一点。”
什么叫丢人一点?
方渡燃想笑。
我在学校里身体机能絮乱,在公共场合疯狂到成为畜生,人工合成的基因里是来自第二性别未褪化的纯兽性,把Alpha的原始本能指数推到爆表,大概率会把人拿在手里捏死咬死砸碎,算丢人吗?
“刚好你也可以回到家里来住着,我可以为你请家教。”
刚好可以回到笼子里,请家教回来治治我的脑子,看看为什么数据没问题,但屁都学不进去。
不过这一条方渡燃猜测他是骗人的,可惜自己也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费尽心血研究出来的Alpha,当然是要社会化实验完整才算成功,自己现在就是个半残品。
他想把自己捏造成郁月城那样优秀的Alpha。
各科满分,体能十项全A,今后站在精英行业的顶端,聪明的头脑和强悍的身体,成为一个真正的、有Alpha领导力、有Alpha身体机能、有Alpha的社会身份的、完整的人。
将一个人的第二性别,从头到尾,从里到外,趁还没分化的时候,就扭转成另一个。
这比男女之间的性别转化还要荒谬,根本不是单靠物理手术可以办到的事情。
ABO性别里天生携带的原始兽性和信息素组成了人的全部,随时间消耗掉也会源源不断地自生,强行分化本身就会摧毁一切。
再任意捏造新的基因排序,像私人定制的人造工具。
方渡燃被强制分化之后,知道这些,只觉得是在听什么梦话。
他刚结束身体疯狂反噬的阶段,双手和腿上还流着血,绷带稀稀拉拉地吊在地上,跑进实验室从巨大的数据屏幕上看到满满几大页的Omega字母跳出来。
每一个后面都跟着一长串的代码一样的东西,数字、字母、没见过的符号、最原始的记录音节,很多很多,他脖子都仰得发酸,才彻底跳完。
然后一个一个,在他面前变成了a-h-p-l-A。
就在Omega后面带的长串标码上,每一个字母原本的位置上,从最后一位往前一个个地推回去消亡掉,替换上新的代码,屏幕整整占满实验室空间的墙面,几大页的数据。
最终全部在他眼前变成了跟Alpha相关的所有条目。
他那时十岁多,十一岁都不到,懵懵懂懂知道了第二性别代表的意思,什么发热期易感期的,又知道得不够清楚。
他只在年前隐约听他爸跟这个男人说过:“小燃的发育比同龄人都早,很少见,尤其是在男性里面······你比我清楚,男性一般都比女性的分化期要晚,他现在就已经有分化迹象了,不正好是······”
也是从那之后,他没再见过他爸——他亲爸。
后来强制分化带来极大的反噬作用,十一岁不到的他控制不了自己,拿拳头打碎了门板,徒手掰弯金属门锁······
最后被关押进特制的房间里,门口换成了合金的牢笼封死出口,允许他看电视,上网,他才知道自己的妈妈因为溺水去世,上了本市的新闻头条,父亲也因此被怀疑溺水身亡,但没有打捞到尸体。
新闻的标题取得非常引人遐想:本市药品实业集团董事及夫人河边散步溺水身亡,据悉资金周转困难,被疑自杀。
他妈妈会自杀吗?
他不信。
意外溺水,他不想信。
他爸会把他交给这个男人吗?
他不想信。
但顺位抚养人上面,写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方正海。
他爸叫方正业,这是他根本没印象的亲叔叔。
甚至还堂而皇之地用更好照顾他的名义,对每一个老师都宣称是自己的亲爸。
这种血缘关系,就算做亲子鉴定,他和方正海的DNA重合率也会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他连说不都没机会,一张化验单就能证明方正海可以是他爸,可以在未成年之前替他做任何决定。
就连自己这个实验品项目,也是由他亲爸最初签下的《分化风险认定书》,只不过顺位抚养人变成了方正海以后,关于自己的所有权利都一并转交给了方正海。
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人说自己是他爸,也有理有据。
小时候他不理解他爸和方正海的这层关系,或者是······利益,不过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他亲爸,跟他亲爸的亲弟弟,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两个人合作了同一件事。
他不想去往细了分析,他爸为什么要这样,父母为什么遇害,为什么是自己,他叔叔是哪来的······
其实有很多可以去设想的方向,并且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出几个排列有序的结果,但他全部都在脑子里掐死。
冒出来一个,他就捏碎一个。
出现在梦里,他就在梦里砍断,鲜血淋漓也不会赏给这些人一点表情。
好在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做梦了。
至于小时候可以拿捏他的那句:
“但你不想知道你妈妈······”
方渡燃冷眼扫向驾驶座,寒声道:“别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吐出来我妈这两个字。三个字也不行。”
方正海正在开车,开得很认真,头也没转:“你乖一点的,听话,我不会提。”
方渡燃把视线挪回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十二中的制服衬衣参考可见封面,同学们见者有份,一人一套。
第24章 特殊易感期
车绕过去学校的方向,往最近的一个高档西餐厅开过去。
“想吃牛排吗?”方正海已经在停车了,才问副驾驶上神情冰冷的少年。
“你都定好座了,问我?”方渡燃说话时,车刚停稳,直接打开车门下去,反手把车门用力一甩。
方正海一如往常,没有受他情绪的半点影响,看似很符合慈父这个身份,带着他进去,边走边心平气和地说:“这家的牛排很新鲜,才开业三个月,就在榕城有名气了,你应该还没来过,学校里西餐吃得少。”
“学校里伙食不错。你知道我不爱吃西餐,还带我来这儿,是为了给谁吃。”
方渡燃一进餐厅,服务员鞠躬就跟过来,他也不避讳,说话的声音不小,一路走过去,引得几名食客看他。
服务员也面露难色。
“小燃,不许没礼貌。”方正海在旁边提醒他。
方渡燃脚下微顿,环顾四周,再看看面前人模人样的男人,眼皮一抬:“知道我没礼貌,还不包场?”
靠窗的位置有人应声抬起头看他,乌黑柔顺的发顶从卡座露出来,澄澈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方正海对服务员低下头,略表歉意:“一楼的包间不太合适,换到二楼的包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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