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206)
许康这屋里残留的血迹说难听了堪比屠宰现场,鲁米诺反应效果极其壮观,许暮洲都觉得快被那蓝白色的荧光晃瞎了。
相比于白天,在这种漆黑的夜晚中溶剂反应的荧光会更加明显,许暮洲点开手机中保存的图片,将白天拍摄的齐远的鞋印跟地上的脚印比对着。
齐远的脚印不止一处——从这荧光痕迹来看,他不但进入了2401的房间,还去卧室转了一圈,发现尸体的卧室和洗手间内都有他存留的脚印痕迹。
许暮洲打开厕所灯,白惨惨的光骤然亮起,地面上的蓝色荧光顿时消失不见了。
厕所地面上的瓷砖干干净净,连瓷砖缝里都没有血迹存在。
“他确实进来过。”许暮洲半蹲在厕所角落,用两根手指捏着湿哒哒的老式拖布翻找了一下,不出意外地在最里层找到了血液痕迹。
“齐远不小心踩到了血迹,然后自己打扫了痕迹。”许暮洲回过头,看向门边的严岑,问道:“还有溶剂吗?”
严岑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问,早准备好了,许暮洲道了声谢,捏着那拖布柄将其放倒,上上下下喷了一圈,等着溶剂反应。
只是很可惜,拖布上除了擦拭地板的布料之外,手柄上没有任何沾血的指纹留下。
许暮洲站起身,从兜里掏出证物袋和一卷胶带,绕着圈在拖布手柄上粘了几圈,然后将胶带纸塞进证物袋里。
痕检在玄关处提取到的脚印只沾了些灰尘,应该是齐远刚进门时沾到的,没有被一并处理掉。只是因为那枚鞋印不能确认遗留时间,所以不能算作有效证据。但现在有了这些沾了血迹的就不一样了,许暮洲摘掉手套往外走,一边调出张悦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一边摆手示意严岑可以出去了。
严岑收拾好东西,先一步出去等他。
许暮洲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一边重新拉上封条,一边客客气气地在电话里吩咐张悦请齐总来“配合调查”一下。
还不等他讲完电话,2401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硕大的白色萨摩耶从2403的房间里飞速窜了出来,脖子上的狗绳迎风飞扬,自由自在。
这一层一共三户,走廊就这么窄,那萨摩耶足有一米高,一个起步正撞在严岑腿上,把自己撞得七荤八素。
“哎哟,真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紧随其后跟出来一个年轻男生,手忙脚乱地薅住了狗脖子上的项圈,把狗扯了回来,连连抱歉:“撞坏你了没?”
严岑瞥了一眼那条狗,那狗也不知怎么了,吓得夹着尾巴呜咽一声,连作妖也忘了,一个劲儿在狗主人手里挣扎,试图拽着人往后跑。
狗主人不明所以,呵斥了一声。
“没有。”严岑说:“没事。”
许暮洲挂断了电话,收拾了下房门口,准备叫他严岑回去。然而他这样一动弹,那狗主人才看见他,发现他是从2401门口过来,脸色忽然微微一变。
许暮洲从业多年,对这种表情太眼熟了,他见怪不怪地上下摸了摸,从自己的外套内兜里掏出警官证,在狗主人面前晃了晃。
“警察。”许暮洲说。
那狗主人顿时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话找话道:“哎,你们又来啦?也挺辛苦的啊——”
那男孩本来只是想缓和一下误解人家的尴尬气氛,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暮洲脸色微沉,跟严岑对视了一眼。
“什么叫‘又来了’?”许暮洲问:“你什么时候见我们来过。”
“你们刚才不是刚来过一次吗,是个女警官。”男孩茫然地看着他:“还去我家敲了门呢——”
男孩回过头,一指2403的房门,继续说道:“当时是我女朋友开的门,她还问我女朋友这两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徘徊。”
许暮洲万分确定除了他心血来潮又来了一次之外,整个二队都还在外头吃风,更别提什么“女警官。”
冒充警务人员哪有什么好事儿,许暮洲心里一咯噔,厉声道:“你们跟她怎么说的——你女朋友人呢!”
第173章 天黑请闭眼(十一)
男孩被许暮洲的反应吓了一跳,指着2403的房间门说:“在……在家啊。”
凶手返回案发现场寻找潜在目击证人这种事不止发生过一次,有些丧心病狂的凶手一旦开了那个口子,就对人命再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冲着目击证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暮洲一听有这种异常状况就上火,一颗心咣当提上去,又瞬间了砸下来,砸得他头晕眼花。
“劳驾。”许暮洲捏了捏鼻梁,心累道:“方便的话能跟她说两句话吗。”
“啊,好。”男孩拽紧了狗绳,忙答应道:“那我回去叫她——你们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许暮洲说:“我们两个大男人不方便。”
那男孩子岁数也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应该还是个学生,闻言狗都不去溜了,拽着绳原路返回,一叠声地喊着他女朋友的小名。
“怎么脸色这么差?”严岑走上前来,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色,问道:“着急了?”
“什么——”许暮洲还在想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女警官”,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脸,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说道:“没有,忘了吃饭。”
严岑沉默片刻,从白大褂的右侧口袋里掏出那盒买烟捎带的薄荷糖,塞进许暮洲手里。
“这么贴心。”许暮洲笑了笑,不客气地拆开包装,倒出两粒来丢进嘴里。
薄荷糖提神醒脑,一股凉气顺着他的喉咙直冲脑门,在大冷的天里冰了他一个激灵。
“……什么呀。”2403屋里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撒娇,半掩的门重新打开,裹着大号羽绒服的年轻姑娘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开口就是一句:“怎么又来问。”
“刚才来敲门的女人不是警察。”许暮洲开门见山地说:“她都问你什么了?”
年轻姑娘一愣,跟出来的男孩子连忙怼了一把她的肩膀,催促道:“快说啊。”
“她,她也没问什么……”年轻姑娘想了想:“就问了说最近有没有见到不熟的人,不住在这的可疑人员之类的。我说这楼上楼下谁都不认识,哪能看出什么可疑人员。”
“然后呢?”许暮洲问。
“然后——”年轻姑娘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迟疑地摇了摇头:“然后就没什么了啊,她又问之前有没有听到对面有动静之类的问题,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年轻姑娘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小脸顿时惨白惨白的,一把抓住了自己男朋友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问:“警察叔叔,那是不是坏人啊——”
不等许暮洲说话,小姑娘先不依不饶地拍了男孩子一巴掌,带着哭腔说:“我就说对面都出事儿了咱们赶紧搬走,你非说人家不给退押金不搬,你看现在——”
“不不不,不一定。”许暮洲见她吓得要哭,连忙安抚道:“没有,只是小报媒体记者,我担心她们拿了信息乱说。”
年轻姑娘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许暮洲说:“但是我想问一下,你记得那女人长什么样子吗?就一些特征也可以。”
“您等一下。”年轻女孩扒拉开自己男朋友,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又跑出来,手里攥着一只手机:“我家门口有监控摄像头的,用来放贼,正好能找到门口。”
年轻姑娘说着在手机的联网APP里调出之前的监控,放慢了速度播放,从里面截图出了几张清晰的正脸。
许暮洲原本对于这莫名出现的女人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秦怀去而复返,但监控画面中的女人显然要更年轻,她留着齐肩短发,素颜,长相乍一看平平无奇,只是表情很冷。
许暮洲收下了这两张照片,正准备离开,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嘱咐道:“不过我还是建议没事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如果有自称警方的人上门也不要贸然开,记得在猫眼里看看对方的证件……觉得无法辨认证件真伪的话可以打110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