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19)
中年男人确实被许暮洲骂蒙了,一时间竟也没想到反驳的话。
杜晴晴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与林向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和起了稀泥。
“事情发生的太急了,又是天黑,兴许是误会呢。”杜晴晴说:“游戏才刚开始,咱们这次本来人数就少,千万别内讧。”
许暮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严岑拦住了。
“行了。”严岑看似揽着他的肩膀阻止他向前,实则将他半个身子都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严岑说:“我们时间不多。”
“你们也发现了?”杜晴晴说。
许暮洲还在兢兢业业的扮演余怒未消的受害者,严岑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往身边带了带,离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远了一些。
“对。”严岑点点头:“上课铃响了之后,一定要在躲在教室里才不会被NPC攻击,那NPC速度太快,你们也发现了,凭人力绝不可能逃脱。”
“那你们是怎么跑的!”中年男人终于回过了神,叫嚣着骂道:“说不准你们现在已经被同化了!”
许暮洲顿时不依不饶起来:“你放屁,你这么个跑步都喘的玩意都能溜,凭什么大爷我不行。”
见他们二人又要打起来,林向连忙**俩人之中,忙着安抚那中年男人去了。
“废话少说。”严岑从兜里摸出一张纸片递给杜晴晴:“我们在教室里发现了这个。”
那张纸片又薄又破,像是随时会碎开,杜晴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看,发现上头写了一行字。
“新生,蜕变,最终消亡。”
第16章 实习(六)
在第二次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许暮洲已经成功跟其他玩家分开行动了。
审判系统下发的任务模式中有杀死NPC这一项,但经过短暂的交手后,几个玩家都觉得直接正面冲突没有丝毫胜算。那么毫无疑问,能杀死NPC的线索显然就藏在这座学校中。
尤其有了严岑那张莫名其妙的字条做佐证之后,这种可能性似乎就更大了一些。
那上面的字虽然不知所云,但光看字面意思,似乎确实是写了一个消亡的过程。
“新生,蜕变,然后消亡。”杜晴晴紧紧地拧着眉:“什么意思,是说NPC要经历这个过程才能最终杀死吗?”
“有趣。”一直沉默着的校服男孩忽然笑了:“那我们怎么确定,NPC现在正处于‘新生’,还是‘蜕变’呢。”
他像是还没过变声期,音调听着有点少年的尖利,声音却又听起来有点哑,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钝刀擦过磨刀石的声音。
许暮洲在黑暗里打了个哆嗦,被他这句话膈应得浑身发毛。
“线索不全,没法确定。”严岑说。
但光一楼这一层房间数就十分可观,如果按照一节课一间教室的话,恐怕找到天亮也无法将这些教室翻个底朝天。何况外头的NPC虽然现在看起来要受上下课的制约,但时间一长,谁也不能保证她在上课时间冲进教室来。
“一天少说八节课,万一有一节课就是她的课呢。”林向忧心的说:“那时候就没有教室内外的制约了。”
她说得没错,甚至从现在有的贫瘠线索来看,这种可能性的概率还相当之大。
逃生游戏不会无缘无故提供安全场所,起码从杜晴晴经历过的几次游戏来看,这次游戏已经相当客气了。
“眼前的安全不一定就是安全,说不准是更大的危险。”杜晴晴说:“还是得完成任务才能安心,找不到杀死NPC的方法,咱们头上就都悬着一把刀。”
“那就只能分开行动,否则不等找到办法,咱们都歇菜了。”许暮洲说:“一人行动危险性太大,至少要两个人一组……如果你们两个姑娘胆子小,就跟着他俩一起。”
虽然这样主动提起分头行动依然会有被怀疑的风险,但比起无缘无故的失踪来说已经好了太多倍。
许暮洲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傲慢,托这黑暗环境的福,他这副拙劣的演技竟然也能骗过人。
“我想,我们这里有四男两女……”林向抿了抿唇,轻轻柔柔地笑道:“要不分为两组正好,两男一女分组的话,也平衡一点。”
林向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说出的话可比她的脸危险得多。她明显存了对许暮洲试探的意思,言语里有理有据,一句话把两头一并堵死,逼着许暮洲不得不带上她。
许暮洲一时被她问住了。
因为林向说得实在很有道理,这里拢共就只有六个人,按人之常情来说,确实应该是三人一队,每队负责一侧的走廊更有说服力一些。但实际上,许暮洲绝不可能带上林向,这女人看起来温柔无害,比杜晴晴还柔弱一些,但眼睛却比杜晴晴尖得不是一星半点。
是个老手,许暮洲想。
然而若是不带上她,恐怕她心中的怀疑是绝不可能消除的。许暮洲顿时语塞,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办法。他甚至想着要么就破罐子破摔,带上杜晴晴也比带上林向舒服一些。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严岑便拦着他的肩膀往旁边带了带。
“不带。”严岑说。
他微微皱眉,眼神低头在林向红肿的脚背上一扫,随即收回目光,近乎厌恶地对林向说:“笨手笨脚,太碍事了。”
他言语的恶意太过明显,林向怔了怔,漂亮的眼睛顿时附上了一层水雾。
可惜她的惺惺作态丝毫不能软化严岑那颗心,他居高临下的斜睨着林向,轻蔑地冷笑一声:“给你一个忠告,新玩家,千万不要太依赖你那副皮囊,否则它迟早会成为你的裹尸布。”
“希望下次汇合,你还活着。”
严岑撂下这句话,便揽着许暮洲的肩膀往另一头的黑暗中走去。不过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他们背影的轮廓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或许是由于严岑第一个拿出了线索纸片,杜晴晴并未拦他。
这一个课间他们耽搁的太久了,几乎什么进展都没有,那催命般的上课铃就又响了起来。
几乎在高跟鞋响起的同时,杜晴晴就拽着林向的胳膊闪进了身边的教室里。
中年男人和穿着校服的男孩莫名被落成一组,那男孩似乎很不喜欢杜晴晴和林向,他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率先推开了旁边另一间教室的门。
高跟鞋的声音从头上逐渐远去,林向后背靠着门,仔细听着门外再没有什么说话呼吸的动静了,才谨慎地开口道:“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林向声音略低,她看着杜晴晴,满脸的戒备,哪有刚才要哭不哭的模样。
“不好说。”杜晴晴关了手电筒,摇了摇头:“我之前是觉得他有点可疑,但似乎又看不出来什么……”
“那另一个男人呢?”林向又问:“你不是也见过吗。”
提起严岑,杜晴晴先下意识打了个冷战。无论她已经经历过多少次游戏,甚至有多么习惯死亡,她第一天堕入地狱的场景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梦魇中。
许暮洲不知道的是,在高铁上她曾冲严岑伸手求救过,当时严岑就端坐在D13的座位上,隔着两趟座椅冷漠地看着她。
他仿佛没有情感,哪怕看着她被骨刺剖开背脊,刺进心口,都依然是那副平静的表情,眸子里一丝波动都没有。只有骨刺偶尔折射的寒芒映在他眼中,像是闪过了一道光。
在那一刻,杜晴晴甚至觉得他比浑身散发着腥臭的怪物还要可怕。
“我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不要招惹他。”杜晴晴心有余悸:“他的心和眼睛都是冷的,一丁点对生命的敬畏之心都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许暮洲青眼相待,但你离他远一点总没有坏处。”
这个描述太过主观了,林向顺着她的话头想了想,试探地问:“老玩家?”
“或许吧。”杜晴晴说:“如果是的话,那他恐怕不知道在这个游戏里呆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