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虽受宠,可本王终究不是嫡出,若是没有像萧元曲那般功绩,即便父皇力排众议,也终究不能令群臣信服。”他顿了顿,“更何况沈楚云还率文官上奏,再次劝父皇考虑立储的事宜,奏表之间处处意指‘有功为先’。”
“王爷顾虑之处贫道自然知晓。”道士安静地听他说完,“贫道前日卜算,西北叛乱平定在即,这对于大燕来说,是一件喜事。”
萧元和正要开口,道士又道:“对于王爷来说,也不失为一个良机。”
“无论是流亡的百姓,还是大燕的军队,战后必定粮草匮乏。”
“贫道若是猜的不错,下一步圣上会从别处开仓调粮前往嶂、阑二州进行支援。胥州无论地处还是储粮量,皆为开仓首选,圣人既然亲指胥州为王爷的封地,其中不乏有此层用意,望王爷千万莫要辜负圣上一片苦心。”
萧元和紧锁的眉心微微一松:“父皇当真是这般想法?”
道士微笑道:“王爷何必忧虑?王爷是圣人最宠爱的子嗣,圣人自然会为王爷着想。”
萧元和耐着性子问道:“既然如此,那这可以令人群臣信服本王的‘功绩’,大人又有何打算?”
道士没有立即开口,他的目光落在树枝交错之下隐约露出的胥河:“王爷,贫道既然已身在胥州,自然会助你。这‘功绩’务必要足够大,大到让朝中官员不敢再有异议才是。”
萧元和也看向河面,河面上船只星星点点,川流不息,航运不止,一派繁荣之相。
他回头看向道士,见道士已经站起身:“王爷若是没有其他事,贫道便先行告辞了。”
萧元和有些不满:“大人到了胥州也这般繁忙。”
道士笑道:“有一位小友正在寻贫道,那可是贫道的贵人,让他寻久了可不好。”
“...本王听说,先前大人在民间搜罗了不少奇人异士送进宫里,其中不乏有甚得圣心者。大人口中的‘贵人’,也属于其中之一吗?”
道士眨了眨眼,坦然承认:“王爷知道的甚多。”
“…”
“不过有一点王爷说的不对,这位和之前那些可不一样。”
他青袖曳曳:“之所以是贵人,自然是因为他日后愿意,也有能力助王爷一臂之力。”
第205章
按照从祖辈那里流传下来的传统,新造好的船下水前都要举办“三牲礼”,将宰杀好的猪,羊和牛供奉在案桌上以此祭告上苍,祈祷新船受神的庇佑,自此下水往后航行一路顺遂。
三牲礼后,再由舶主家的及冠男子剪彩断绳,之后便是新船入水,鞭炮齐鸣,代表这艘船正式投入使用。
船坞水面上停靠的皆是远航用的大型货船,这些大型的船只平时用于内河运输,可以在短期内获得莫大的利润。而这些大型船不仅用于商户贸易往来,有时候也会被官府征用,用于特殊的航线。
晏辞暗自想道,若是整个胥州的大型货船几乎都由秦家生产,那如果官府要征用船只,一定会优先选择秦家船坞的船。所以秦家虽为商贾,但是和官府的联系必然很密切,怪不得先前秦子观伤了薛檀,薛梁还会主动给他台阶下。
晏辞第一次去秦家的船坞是受秦子诚邀请,顺便开了下眼界。
第二次去的时候,邀请他的是上次那个带他参观船坞的,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年轻管事,周栾。
此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在船坞一众上了年纪的管事中显得十分显眼,因为他不仅是这里最高的,也是这里最年轻的。等到马车一停,晏辞刚露了一个头,周栾便丢下正在与他说话的几人,上前几步远远地朝他吆喝:“过来这边!”
过了些日子不见,他原本就深的肤色在日头下变得更加黝黑发亮。周栾一边领着他往船坞里走,一边道:“记得我上次说什么吗?新船入水的场面最为壮观,你得来看看。”
“而且算了许久,才得出这么一个适合下水的良辰吉日。”他指了指不远处岸边停在一排滚木上的庞然大物,晏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船不同于秦家最常生产的那种速度快的,既能运货也能载客的中小型货船。
这种船的船身几十丈,人站在下面看着这艘船,一眼看不到顶,船身刷了干净透亮的桐油。这船一看便是用于长途运送货物的,能承载近百人。
晏辞站在一边欣赏着那船的雄姿,一边听着周栾的解释,这艘船下水时的场面一定非常壮观。
不多时,那边有人大声吆喝,周栾朝着声音的方向回应了一声,指了旁边一个船的梢工过来接待他,然后便朝喊他的人走去。
等着这艘巨轮下水的功夫,晏辞闲来无事与旁边的人聊天:“这位周管事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管事了。”
那梢工听到周栾的名字,笑道:“谁说不是,咱们这位周管事啊,别看年龄不大,人可干练着呢。咱们船坞这几个管事中,老爷最中意的就是他,以往每次出航去其他州,都要带着他。”
“周管事以前是水手,他脸上那道疤就是当时出海时被海盗砍的,后来到了船坞就不出海了。虽说他年纪不大,见过的船比船坞里的老人还多,船坞里不少图纸都是他参与设计的。”
晏辞暗暗吃惊,没想到那为叫周栾的汉子看着生得有些粗糙,竟然还是会设计图纸的,梢工道:“可不嘛,要说水手一般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劳工,有几个会识字的?咱们这位周管事不一样,喏,表公子,这艘要下海的船就是周管事参与设计的。”
过了一会周栾回来了,一边跟晏辞站在原地看着人们为三牲礼做准备,一边说道:“祭祀过后就轮到剪绳了。”
晏辞正想问这绳子该由谁来剪,还没有问,远远地就看到秦子观带着几个仆从下了马车,身上还穿着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比雪还白的衫子,琳琅手稳的如磐石在后面亦步亦趋地给他撑着伞。
“大外甥。”
秦子观一脸得色,前呼后拥地走过来,从眉梢到唇角都洋溢着美滋滋:“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很惊讶?”
晏辞的确很惊讶:“你出来了?”
秦子观折扇一展,随意晃了几下:“新船下水,只能由舶主家的嫡系男丁断绳,我大哥不在,秦英又不及弱冠,除了我还有谁能来?”
不知是不是晏辞的错觉,周栾见到秦子观过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将位置空了出来。
秦子观显然不知道剪过多少次绳子了,十分熟练地接过剪子,三下五除二断了绳,伴随着人们的欢呼和鞭炮声,巨大的船只随着滚木的滚动,渐渐滑进水面,将水压上岸边,离岸边近的人被溅了满身满脸的水。
但是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秦子观走回他先前站的位置,十分熟络揽住晏辞的肩膀,琳琅则尽职尽责地将伞罩在两人头上,遮住了阳光的同时顺便遮住了他的视线。
“走走走,这里到处都是灰,在这站一下午太浪费了。”
晏辞正想说自己还想再看一会儿,就听秦子观压低声音:“你不是说打算去河对岸吗?”
...
晏辞几日前跟他说了自己要去河对岸的事,不过当时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免得潜入对面被人抓了,好让秦子观来捞他。
然而秦子观听完眼睛眯了眯:“河对岸?”
晏辞道:“对,我要去见一个人,希望在那里能见到他。”
“河对岸有什么?姑子啊,你好这一口?”
晏辞“啧”了一声,倒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于是简单地把那玉佩的来历说了,说完以后秦子观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要把那牌子送回去,那送回去之前还是得物尽其用才好,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白浪费了。”
晏辞心念一动:“你是说...”
秦子观看着他,也不避讳:“苏合在那边已经半个月了,我这些日子一直打听他的情况,可是我大哥把他的消息捂的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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